点击全文阅读

梦里，她抱着一个布艺的双肩包，洁净的板鞋没沾上一点污垢，抬着眼眸侧站在阿嬷家的花墙外。

这堵红砖爬着密密麻麻的绿叶，有些枯萎在藤蔓里，坑坑巴巴，透出久远的年代感。

院子里闹哄哄，阿嬷和父母在交流，时不时有些压抑的哭声传出来。

许昭表情凝滞，移开目光落在隔壁那一户紧闭的铁门上。

她在打量、思考时，厚重的门突然拉开，对上一双包含情绪的怒目。

四目相对时，许昭笑起来。

她准备说话，拉开门的少年哐当一声甩开铁门，疾步朝着反方向走去。

“喂！”许昭抱着双肩包，小跑追赶上去，“谭易！”

“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许昭啊。”

“你怎么不说话啊，慢点，我追不上你了。”许昭白皙的脸颊晕开几分红润，她喘着粗气，伸手去拉谭易的袖子。

“放开我！”谭易猛地甩开她，脸上含着未消的怒气，眼眸瞪得圆圆，视线落在许昭身上，“许昭是谁，你是谁，别烦老子！”

临桥这小城市发展得极慢，别的城市风风火火进步时，它还咿咿呀呀唱着老调儿。

于是有些追求的年轻人就都出去闯荡了。

许昭的父母就是。

他们在外面做生意，把许昭丢在这，许昭从记事起，就跟着阿嬷住在临桥。

阿嬷在这里有户带着小院儿的房子，种着些不知名的花草与许昭为伴。

再隔壁，住着老陈一家。

他们有个和许昭同岁的儿子，叫谭易。

他和许昭一起长大，俗称，青梅竹马。

这小城市不大，她在临桥上过几年学就要把周围所有同龄人认识个遍似的。

但也有来去的，除了谭易。

从幼稚园到小学，再到初中，兴许是阿嬷关照过，他总当许昭的同桌。

在那些男女孩性别意识强烈的年龄段里，许昭和谭易就是异类，被排挤在男女生的小集团之外。

她们不接受许昭的入会请求：“许昭，我们不和臭男生玩，你和谭易总在一起，就不能和我们玩。”

许昭急得要哭。

混世魔王似的谭易哪有跳皮筋、踢毽子好玩呢？

第27章

但谭易不耐烦的说：“许昭，你个爱哭鼻子的麻烦鬼，我以后陪你跳皮筋，不准哭了！”

他小小年纪就会哄女孩，许昭就和他在一块好多年，在临桥这小城里留下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足迹。

许昭在阿嬷家的房间靠着院墙，她起得早，还在整理时，听到窗外重物落地的声音。

拉开阿嬷给她裁的那块小窗帘，谭易在窗下摔得呲牙咧嘴，许昭捂着嘴笑起来。

“不准笑！”谭易撑着窗户站起来，恼羞成怒似的瞪她。

“谭易，你翻我家的墙做什么？想当贼呀？”许昭没再笑，撑着窗台问他。

“关你什么事。”

谭易白了她一眼，转过身大摇大摆的从正门走出去。

“你逃课呀？”许昭关上窗户和大门，小跑追上来，“我要告诉谭叔叔，你不学好。”

“告状精，你去啊，我才不怕。”谭易嗤笑一声，嚣张道。

“那翻墙做什么？偷看我啊？”

“许昭，你要不要脸？”

“你昨天还说不认识我呢，谎话精。”许昭哈哈大笑，谭易脸颊涨得通红。

“我现在想起来了不行吗？”他更像恼羞成怒，猛地停下脚步，大喊道：“你别跟着我！”

许昭才不听他的，哼笑一声，伸手拉住谭易的衣袖，“你去干嘛？你现在必须得去学校，不准逃学，否则我就一直跟着你。”

“你不也没去上学？管得着我吗？闪开！”

“我要去呀，但我的转学手续还没下来呢。”

谭易才终于停下脚步，他扭过头看许昭，狐疑道：“真的？”

“真的。”

“你又骗人吧？”谭易的视线上下移动，狐疑的表情慢慢变得肯定，他压根不相信，冷笑一声：“你昨天才搬过来，哪有空办手续。”

“我没骗你，我爸妈帮我办的手续呀。”

“那你说，你在哪上学。”

“你在哪上学？”许昭习惯了他的咄咄逼人，表情都不变。

“临桥一中，怎么？”

许昭表情亮起来，伸手拉他，“我也在一中，老同学，你带我去看看新学校。”

再然后，许昭醒了……

这个梦太碎片了，像是梦，又像是现实，许昭分不清。

但她控制不住的想，如果这是真实的，如果她和谭易真的那么早就能相识，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但这个答案，没有人可以告诉她。

于是许昭又睡去了。

这一次，她梦见了，她和谭易是真的同学。

梦里是春夏交替的梅雨季，总是湿润润的。

这种天气，通常猝不及防下来一场大雨，在高温天气里夹杂起粘腻的潮湿。

许昭把滴答淌着水的雨伞用塑料袋包裹起来。

她站在靠近走廊的窗边。

这是个没什么人愿意待的位置，就在老师的眼皮底下，从走廊穿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能看到这里，小动作几乎无所遁形。

但许昭就坐在这。

早读的时间，又下着大雨，班级里的人不多，窗外哗啦啦的雨声比读书声更大。

许昭从书包里找出教材书，她看着睡倒一片的教室，同样无心阅读。

趁着老师还没来，她用手指在挂满雾气的窗户上涂抹出一个笑脸，趁机偷会儿懒。

谭易凑在窗户外，透过被她涂抹出来的一线清晰冲许昭笑：“喂，同学，帮我把这个给你们班长。”

修长的手指敲了敲窗户，含笑的嘴唇一张一合。

许昭被吓了一跳，但还是打开窗。

伸进来一罐牛奶，他挤眉弄眼的把视线抛给讲台上的女孩，许昭拘谨地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见到谭易，尽管隔着雾蒙蒙的玻璃，尽管他们结束简短的交谈后，谭易只留给她十分潇洒的，头也不回的一个背影。

第28章

许昭其实知道他，知道谭易这个名字。

他常出现在女孩们课间的交谈中，通常伴随着羞怯的笑声或调侃。

许昭知道这是一个很受欢迎的男孩，他会在枯燥的历史课时，带着篮球路过窗外的走廊，拐弯进入操场，开启一场会让历史老师紧皱眉头的切磋。

这是和她几乎两个世界的人，但第二次见面来得很快。

雨下得更大了。

临桥的天气变化莫测，早晨还阳光明媚，进了教室后天色便暗下来，放学前淅淅沥沥下起雨，围在窗边的女孩抱怨祈求不要下雨。

但是风雨欲来，放学后的雨势没有要停的意思，室内哀声一片，许昭推推眼镜，落在人后，慢吞吞离开教室。

“喂！同学！”路过自行车棚，有人叫住她。

“帮帮忙，带我去小卖店，我买把伞，行吗？”有人拽住她的袖子。

她又被吓了一条，瞪圆的一双眼睛躲在镜片后，谭易表情无奈，抱着篮球，头发和校服都湿湿的，大约是从操场跑来这里临时躲雨。

“是你啊。”他也认出许昭，松了口气似的笑，“送我过去行吗？”

许昭局促地点头，于是伞内的空间被人分走一半，就像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她深吸一口气，呼吸粗重，僵硬的迈着步子。

“你紧张什么？”谭易听着雨滴打在伞面都难以忽略的呼吸声，“你很怕我吗？”

许昭摇头。

“你还记得我吗？”

许昭点头。

“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有点挤？我往外站点？”

第一次面对这样热情想要与她交流的人，许昭脸颊憋得通红，祈祷这段路程快点结束。

“牛奶，你给她了吗？”面对这样木讷的人，得不到回应，谭易大约也有些词穷，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问。

“她说，不喝。”

“你会说话？”有些惊喜的，谭易侧头看她。

“抱歉。”许昭推了推眼镜，她歉疚的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