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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宁远站在她紧闭的房门前，听着侍卫在禀报：“顾小姐已有三日不吃不喝，滴水未进了。”

这几天他想方设法弄来了各式各样美味的食物，但不论是什么，中午端进去的时候是什么样，晚上端出来的时候仍旧，顾夕竹一口都不动。

顾家主夫妇也在门口苦口婆心地劝过，但顾夕竹除了出声告诉二老自己很好，也从不开门。

可从她越来越虚弱的声音就能听出，她并不好。

萧宁远令人强行将门破开，亲自端着食物进了顾夕竹房间。

他看着床上鼓起的小山包：“竹儿，吃完这些，无论你想去哪，孤都陪你去。”

小山包一动未动。

萧宁远伸手想去将被子拽开，拽不动，顾夕竹在里头紧紧拉着。

一时争执不下，萧宁远心头涌上无力感。

“我来试试吧。”慕若瑜缓缓踏入。

第32章

萧宁远无计可施之下，并未阻止他靠近。

慕若瑜俯身凑近小山包，用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了句什么。

小山包这才有了动静，顾夕竹将被子拉下，终于将她的小脸露了出来。

见状，萧宁远转身走出了房间。

他脚步带着旁人不易察觉的急促，不知为何，他就是不想看到二人这般默契的模样，就好像她已将前尘往事全然放下了一般。

房中，顾夕竹乖乖地端起托盘上的白粥，咕噜咕噜喝了下去。

只因刚刚慕若瑜在她耳边说的那句：“吃饱饭才有力气练剑，你忘了青瑶宗的规矩了？”

她不愿意两辈子都要去被迫接受他人的安排，所以更要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

这天开始，顾夕竹开始照常起床，好好吃饭，在自己院中练剑。

她看起来一切如旧，只是不与萧宁远说话。

少女在院中舞剑，衣袂纷飞，像只自由的鸟。

萧宁远日日都来，他立在门口看，眼中的惊艳之色逐渐染上了一丝恐慌。

她像是随时都要飞走，飞到他再也无法抓住的地方。

顾夕竹近日轻功很有些进步，足在地上一点便轻松飞身上了树。

“咔嚓。”

可落点的树枝既老又细，顷刻间便断裂。

顾夕竹神色惊慌，双手在半空中徒劳地什么也没抓到，就要直接坠下树去。

她紧闭双眼，可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发生。

有人拦腰接住了她。

来人身上有淡淡的沉香香气，是顾夕竹最喜欢的一种香。

清雅蕴藉，纯透清澈，不争不抢。

她睫毛微微颤动，缓缓睁了眼，看见了萧宁远的脸。

顾夕竹一时怔愣，她知道，萧宁远素来不爱熏香。

从前她将他衣裳拿去一块熏，他总要嫌弃地蹙眉：“熏香是女儿家才做的事情。”

萧宁远抱着她缓缓落了地，见她呆愣的样子，心觉煞是可爱，不禁勾唇轻笑出声。

顾夕竹这才恍若大梦初醒一般，挣脱他的怀抱，自己稳稳站在地上。

“孤已下旨，向顾家主求娶你，聘礼明日便会到。”

萧宁远看着顾夕竹的侧脸，缓缓道。

后者猛地转过脸来：“我不嫁。”

这不带丝毫犹豫的拒绝，令萧宁远心口一滞，他将不适感生生压下：“同孤回宫，你想要什么孤都能给你。”

顾夕竹有些讽刺地勾唇：“我想要的你给不了。”

萧宁远仍旧耐心哄道：“你喜欢青瑶山，孤已命人在宫中照着青瑶宗的样子打造了一个院子，算算日子，待我们回到宫中便可完工。”

顾夕竹直直盯着他的双眼：“再像也是假的。”

萧宁远向来说一不二，第二日果然到了一车车的聘礼。

再加上萧宁远的旨意，原本就令城中人人称羡的顾家，如今门楣更是光耀。

顾夫人看出了顾夕竹脸色的不对劲，私下拉了她的手说。

“竹儿若不想嫁，顾家饶是抗旨也在所不惜。”

顾夕竹从未被这般毫无保留的爱过，险些落下泪来。

“娘亲，我愿意的。”

这是她头一次真心实意地唤顾夫人为娘亲，她明白顾夫人不想委屈自己的女儿，纵然是天潢贵胄也敢反抗的心情。

但她更明白萧宁远，若顾家抗旨，她害怕他会做出些什么事情来，伤害顾家。

离别前夕，顾夕竹去找了慕若瑜。

“师父，承蒙您的关照与救命之恩，眼下看来我是无法同您回青瑶山了，就此别过，大恩夕竹永生难忘，望您珍重。”

第33章

慕若瑜闻言，什么都没说，眼中却弥漫着浓重的哀伤。

他看着她一日日好起来，又亲眼送她上了马车，驶向她内心抗拒的那个牢笼。

萧宁远此行没有骑马，而是与顾夕竹一同坐在马车内。

车厢内布置得舒适雅致，令顾夕竹几乎是一瞬间便想起从前来。

她心中怄着气，便想要刺萧宁远一下。

“萧宁远，你看这马车，像不像从前你用我去换海棠时，给我准备的那一辆？”

顾夕竹语气淡淡，话一出却半晌没听到萧宁远的回应。

她抬了头，仔细去看他脸上的表情，试图在他脸上寻找一丝歉意。

可没有。

萧宁远黑眸仍旧如一汪寒潭，波澜不惊。

“当时我全部兵权并未到手，若贸然使海棠丢了性命，海晏发难，场面将不好收拾。”

他认真地望向顾夕竹：“我有十足的把握，你不会有事。”

萧宁远的语气平静，坦然得仿佛只是在说昨日吃了什么一般。

这不是顾夕竹要的答案，可惜她要的那个答案，萧宁远永远给不出来。

她失望地移开了眼，将视线放到窗外，一路上再未同萧宁远说上一句话。

只剩下了马蹄和车轮声。

萧宁远并未有被冷落的尴尬，他只当顾夕竹在耍小性子。

顾夕竹看风景，他便看会书、再看会她。

顾夕竹渴了，他便为她倒茶。

顾夕竹困了，他便帮她盖上毯子。

萧宁远更爱顾夕竹睡着的模样。

她微微闭着眼，脸颊透着红，全然毫无防备的模样，不似她醒着时待他那样冰冷。

也只有在这时，他能将悄悄将她圈入怀中，细细描摹她的眉眼。

直到这日，顾夕竹不期然睁了眼。

她眼中仍有刚醒的惺忪，迷迷糊糊地便伸出手抚上了萧宁远的脸。

“言谌？”

萧宁远眼中光彩乍现，他语气轻柔：“我在。”

可只一瞬间，顾夕竹像是恍然回到现实一般，她将手收回，又坐回到了车厢内离萧宁远最远的角落，只留给他一个侧脸。

顾夕竹刚刚做了一个梦，梦到萧宁远仍是她的驸马时，二人坐马车出城踏春。

可她很快便意识到，她如今已不是谢南希，南国已亡，萧宁远也不再是她的驸马，而是高高在上的北国国君。

这意识令她有种一脚踏空的感觉。

她望着窗外，好一会才平静下来。

忽地，后方传来一阵与车队步调不一致的马蹄声。

“夕竹！师父陪你进宫。”

顾夕竹猛然掀开车帘，便看到了慕若瑜。

他风尘仆仆，身姿如玉。

慕若瑜本是打算回青瑶山的，但半路上想起顾夕竹的眼神，便当即调转了马头，紧赶慢赶才跟上他们的车队。

萧宁远见到他，脸色一沉，便要唤人将他拦下。

顾夕竹难得看了他：“便让我师父跟着吧，我想将剑法学完。”

她话中的恳切，令萧宁远一时说不出拒绝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