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裴怜舟醒来的时候，旁边已没了萧稷的身影，他将萧稷的衣裳捡了起来，

拍干净了上面的灰，一踏出门，就闻到了一股烤鱼的香味。

坐在河边的萧稷朝他招了招手，喊道：“哥哥，过来吃鱼了！”

裴怜舟走了过去，将衣裳还给了他。

“好香啊。”裴怜舟凑近鼻子去闻，鱼肉散发的香味更浓了。

萧稷将烤好的一条鱼递给他：“哥哥尝尝味道如何？”

一大早，裴怜舟抵不住心里的馋虫，直接咬了一口。

咬下去的瞬间，汁水在嘴里爆开，香味顿时侵占了整个感官，烤的火候正当合适，完全没有焦，外皮酥脆，里面的鱼肉却十分柔软，一抿就化。

裴怜舟称赞道：“萧稷，你从哪里学来的手艺，要不也教教我吧？”

萧稷笑的愉悦：“算不上什么手艺，是我自个儿学的，要是哥哥喜欢吃，以后我经常烤给你吃。”

裴怜舟放下鱼，道：“不行，这样太麻烦你了。”

萧稷道：“不麻烦。这烤鱼，先要刮鳞片，还需掌握好火候，哥哥没做过这种事，要是失误了，容易伤着手。哥哥的手是拿来画符的，可不能受伤。”

裴怜舟听了他的话，神色无奈道：“我没有你想的那么矜贵，我以前也烤过鸡，那只鸡可凶残了，我拔它毛的时候，它一直叫，还拿尖嘴啄人，不过，就是最后被我烤糊了……”

萧稷大笑起来：“哈哈哈！”

裴怜舟疑惑道：“你笑什么？”

“我在想，哥哥终于有不擅长的事了。”

裴怜舟：“……？”

萧稷看着他：“因为在我看来，哥哥无所不能，世上没有什么能难倒你的。可如今，却让我找到了哥哥不会的事情。”

裴怜舟揉了揉眉心，道：“会捉鬼，怎么就无所不能了呢？你可不要高看我，世上比我厉害的道士多了去了。”

萧稷道：“不只是捉鬼，还有其他的……总之，不管别人怎么说，在我心里，哥哥都比其他人要厉害百倍，千倍。”

裴怜舟道：“你要是再这么夸我，我可真的会当真啊！”

萧稷凝视着他，无比认真道：“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决无半分掺假。”

裴怜舟压下心中翻滚的情绪，匆忙移开目光，继续埋头吃着手上的鱼。

“对了。”

萧稷从怀里拿出来一张纸：“我今早去了一趟城里，哥哥，这个给你。”

是捉鬼的告示，裴怜舟接了过来，目光在上面仔细扫过。

最近宿阳城内发生了一件怪事，据说一入夜，那些未出阁的女子入睡后，肚子会突然胀大，如同怀孕了一样。

据打更的更夫说，他在夜里听到了女婴的声音，一会儿哭，一会儿又笑，那声音，听得人鸡皮疙瘩四起，煞是瘆人，然而第二日凌晨，一切又恢复正常，彷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茶楼里，众人纷纷议论，说是有脏东西进了那些女子的身体，于是，宿阳城城主四处张贴告示，若有人能出手驱赶邪祟，将重金赏赐。

萧稷懒散地撑着下颌，道：“哥哥，这次的报酬有一千两银子。不如，我们也去试一试吧？”

不过，宿阳城离这有四十多公里，就算是骑马，也要好几个时辰能到抵达。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现在没钱，骑马不行，那走路更不行。

裴怜舟想了想，照着记忆里的样子画了一张传送符，传送符比其他符的图案相对而言更复杂，裴怜舟花了不少时间才完成。

萧稷道：“哥哥，这符有什么用？”

裴怜舟解释：“这是传送符，不过我也是第一次使用，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怕就怕传送途中出现了什么问题，将他们二人不小心传送到其他地方去了。

萧稷道：“我相信哥哥，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先等等。”裴怜舟想了想，在二人手腕上套了一根线，解释道：“以防万一，若是中途出了什么问题，我们两个也不会散开。”

萧稷面色一愣，低声道：“没关系，不管你在哪儿，我会找到你的。”

他说的很轻很轻，声若蚊蝇。

裴怜舟没听清，握着符，紧张地念起了咒语。

“升天达地，出幽入冥！”

话音刚落，只见符纸上一道金光闪过，下一秒，两人的身影瞬间从原地消失不见。

周围树影光速掠过，风声呼啸不止，快的根本分不清他们现在究竟是在天上还是在何处。

裴怜舟半睁着眼，大喊道：“萧稷，你还好吗？”

少年的声音自后方传来：“哥哥，我没事！”

裴怜舟暗道自己运气不好，没想到还真被他说中了，传送符在中途果真出了意外。

两人传至半路时，裴怜舟忽然感觉到一股巨大，不知从何而来的吸力拖住了他的身体，将他整个人用力往下坠。

萧稷的情况也跟他一样，若不是两人手上还连着一根红线，早就不知掉到哪去了。

如今那股坠力越来越强，裴怜舟渐渐要支撑不住了，额头已经冒出了密密麻麻的细汗。

他自己出事了倒没什么关系，但萧稷不一样，他只是个普通的凡人，这样下去肯定会受伤。

“萧稷，快抓住我！”裴怜舟冲他大喊。

不知是不是风太大，萧稷似乎并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裴怜舟咬了咬牙，用力抓住了他的手腕，将他一把拉了过来。

就在这时，坠力突然增强了好几倍，裴怜舟瞳孔一缩，还来不及反应，两人就这样直接从高空掉了下去！

巨大的风力如刀刃一样拍打在后背，眼前的景象疯狂变化。

裴怜舟被这股坠力压制，使不出符，只能牢牢抓紧萧稷的手腕，将他护在自己上方。

但下一秒，腰上传来一股力量。

裴怜舟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与萧稷的位置突然被调转！

萧稷紧紧搂住他的腰，裴怜舟没听清他说了什么，风声太大，两人正在以看不清的速度不断往下坠。

紧接着，只听“砰”的一声巨响。

山谷里的树被拦腰砍断，风沙狂卷，周围野兽四处慌乱逃窜，两人的身体犹如下坠的石头一样，重重砸进了深不见底的湖里。

那股吸力终于在湖里彻底消失，两人身体往湖里缓缓下沉，冰冷的湖水蔓延至口鼻，直至淹没头顶。

裴怜舟努力睁开眼，看到旁边的少年，心中悬着的石头稍稍落下，连忙屏住呼吸，拉着他不断往下坠落的身体，拨开湖水，使劲往岸上游去。

没多久，两人终于浮出了水面，浑身湿透，喝了不少水进去。

裴怜舟顾不上自己，来到萧稷身边询问起来：“萧稷，你怎么样了？身上受伤没有？”

他们掉下来的时候，萧稷将他护在上面，虽然湖水缓和了部分冲击力，但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就算身体再强壮的人，也承受不住。

萧稷只是脸色有些白，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担心：“哥哥，我没事。”

裴怜舟道：“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怎么会没事？不行不行，你还是让我检查一下吧！”

裴怜舟不由分说，就要扒开他的衣裳。

萧稷却握住了他的手，道：“哥哥，你不是给我算过，说我命硬吗。这点伤，死不了的。”

“！！！”

裴怜舟瞳孔一颤，他果然受伤了！

裴怜舟攥紧手指，握住他的肩膀，道：“你说过要听我的话，萧稷，你听话好吗？！”

萧稷怔愣半刻，眼眸微动，似乎叹了一口气，道：“好。”

他自己脱掉了上衣，转过身去，前面没怎么受伤，就是掉下来的时候，后背被锋利的树桠刮伤，上面有好几道伤口，甚至渗出了血。

他穿的一身黑衣，遮掩了血迹，所以，裴怜舟一开始并没有发现。

裴怜舟见了，心中越发愧疚难安，若不是自己操控符咒的本事不到家，也不会出现这种意外。

“哥哥，我皮糙肉厚，很快就好了，你不用担心。”萧稷安慰着他，作势就要站起来。

“你别动！”

裴怜舟摁住了他的肩膀，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尽量冷静下来，用水给他大致清理了伤口上的血，然后又扯下自己身上一块干净的布条，给他简单缠了起来。

萧稷低下头，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面容，离自己胸口只有几寸距离，那双眼睛里满是担忧，给他包扎的指尖也在微微颤抖。

萧稷眼神忽而暗了下来，反过来安慰：“哥哥，你别担心。其实一点也不痛的，我都习惯了。”

裴怜舟闻言僵了一下，习惯了？

也就是说他以前也经常受伤，也经常这样吗？

裴怜舟道：“你下次别这样了。”

他不想让萧稷替自己承受这些，更不想亏欠别人太多。

萧稷瞧见他的脸色，最终还是没说什么，表面答应了下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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