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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取而代之的是从黑甲人臂膀的断口处涌出的新生的触肢，它们翻涌着、拧动着去试着拔出刺在黑甲人身上、还未消失的光箭。刚一接触上，触肢就像是被烫了一下一般，迅速抽离开来，躲闪到一边。

　　随即，几股触肢拧成一股，一起去拔那光箭。外层的触肢被光箭割伤，一截一截地往下掉落，砸在黑血池中，激起一层层水花。

　　内层的触肢仍在尽力向外拔，不断有新的触肢生长出来，与此同时，黑甲人的身体也愈发透明。

　　眼看那几支光箭要被拔出，黎风脸色苍白，正要再凝结出一支箭，却见裴望拦住了她。裴望分出一支飞剑，直接刺向黑甲人那半透明的腹腔。

　　自然是刺不破的，黑甲人的腹腔虽然已经快要消失，却仍是坚不可摧，只有最纯粹的神魂所化之刃才能伤到他。

　　但裴望原本就不是打算对黑甲人造成什么伤害。她盯上的是黑甲人的情感。裴望要故技重施，将黑甲人的情感收为己用。

　　黑甲人专心对付那几支奇异的光箭，并未注意到裴望这看似不自量力的举动。待到他感觉到不对时，情感已然被吸取了大半。

　　黑甲人只觉得自己这千百年来的痛苦躁动压抑愤懑好像忽然消失了许多，好像心里被掏空了一块。

　　这感觉很奇怪，他们并不是情感丰富的种族，一向以冷血残忍闻名，对同族尚且会毫不留情地淘汰，对其他种族就只有征服、屠杀和奴役，在掌握了空间跃迁的术法后更是将其他空间的原住民驱逐灭杀，只为了能够占据全部的资源。

　　只有理性没有感性，一切都为了族群利益，这种冷血到了极点的种族，竟然也会有感情？竟然也会在感情消失后怅然若失？

　　黑甲人按捺住这种异样的感觉，只当是这荒星的低等种族又用了什么奇怪的小伎俩，分心去对付那柄飞剑。

　　然而那几柄正与触肢缠斗的飞剑却愈发的勇猛强悍，不仅将触肢们打得七零八落，全力一击还将一根薄弱些的触肢打出了缺口。

　　裴望的状态不像黑甲人那般游刃有余。她弓着腰，太阳穴尖锐地疼痛，像是被一柄钢刀刺进去翻搅。

　　已经到了承受的边缘。黑甲人的情感是经年累月的，沉重且暴戾，只有无尽的破坏欲和执念。

　　要找到新的家园。

　　要带着同伴踏上新的土地。

　　要将碍事的原住民都扫除。

　　要延续他们伟大的文明。

　　裴望只觉得头痛和荒谬。这种只能靠侵略、扩张和掠夺才能延续下来的文明，真的有存在的必要吗？

　　文明的初期，因为资源匮乏和低下的生产关系，也许会出现除了战争别无他法的情况。但天魔族已经发展到可以空间跃迁了，本该有更高级的生产关系，却还是只会烧杀掠夺，征服支配，没有丝毫的进步。

202 所谓天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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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魔族在这颗星球的语言中可以被称为天魔族，在他们的母星、其他的许许多多个世界中，他们征服并支配了多少种族，就有多少个称谓。

　　残暴不仁的阿勒法、野蛮人图尔图斯……天魔族将这些咒骂通通当作赞美，收藏进了他们的博物馆中。

　　博物馆中有天魔族能够接触的几乎所有种族，唯独没有天魔族自身的文明。

　　天魔族感情淡漠，善于斗争，每个族人都是天生的战士，他们通过战斗确认地位，阶级的三六九等由战力划分，最强大的即为最崇高的。弱小的族人会被淘汰，要么驱逐流放，要么沦为奴隶。

　　没有语言，没有诗歌，没有绘画与雕塑。诗意与浪漫对天魔族来说是无用的废物，只配被摆在博物馆中，作为被征服的种族的墓志铭。

　　天魔族的博物馆，或许称为文明的墓群更为合适。

　　天魔族的手足亲情也相当淡薄。以这颗星球二元性别论的标准来看，天魔族全部都是雄性。他们繁殖依靠的是自体分裂，文明存续依靠的是记忆传承，交流用得是触肢挥发出的信息素，前人得到的所有知识生来便在他们脑中。他们不需要学习，只需要无休止的战斗。性对他们来说是征服的仪式。

　　天魔族真正的形态是黑色半透明的软体动物。他们擅长拟态，在准备征服某个种族前，会拟态成该种族的形态，学习他们的行动与进攻方式。待到将那个种族彻底征服，便会将那个种族的文明中最具代表性的物件收入博物馆中，并将那个文明对他们的称呼记录下来，剩下的则全数销毁，只留下天魔族能够使用的资源。

　　消灭了母星上最具智慧的种族，天魔族学会了空间跃迁。原本失去了征服目标的天魔族立刻将野心勃勃的目光投向未知的其他位面。

　　天魔族越繁殖越多，母星上无法承载，便去异世界繁殖。能源开采殆尽，便去异世界掠夺。能轻松跃迁的位面开采完了，便冒险跃迁去更加遥远的世界。

　　天魔族不懂重建，也不懂如何可持续地开采能源。他们信奉强者为尊，强者理所应当占据最多的资源，强者应该支配一切。他们tຊ只会在将一个地方的能源开采殆尽后便弃之不用，将没资格参与资源分配的弱者留下自生自灭，有资格的强者则来到下一个地方重复竭泽而渔的举动。

　　能够得到的资源越来越少，最弱小的那批天魔族被淘汰干净，接着便是不那么强的。不那么强的都被丢在资源枯竭的废弃世界中了，同样的剧情又在没有强到极点的族人中重演。

　　跃迁需要的能源越来越多，能够成功跃迁的世界越来越少。天魔族走进了死胡同里，最后活下来的只有最强的那一批。

　　天魔大将便是其中的最强者。

　　他的本名是2798634219号，天魔族没有文字，所以族人没有名字，只有编号。

　　他诞生自奴隶的居民区之中，分裂出他的那个天魔十分弱小，但2798634219号生下来便十分强悍。这份强悍让他的阶级直接从奴隶一跃升为高级民，后来更是得以去开发新发现的位面，不必被困在枯竭的故乡。

　　那时候的天魔族已经步入了衰落。几个位面的小世界都已然开发殆尽，强者们竭尽全力去争抢从前压根看不上的一点资源，只求最后生存下来的会是自己。

　　2798634219号亦然，但他不仅是为了自己，他在天魔族中是少有的会为同龄人担当保护者角色的人。被保护着的，是2798634219号从奴隶区带出来的人，与他并没有血缘关系——对天魔族来说，有与没有没什么区别——那个人被2798634219号妥善保护着，因为2798634219号欣赏他在绝境时的智慧。

　　——智慧。

　　天魔族被手下败将们评价为缺乏智慧与知性的失败种族，尽管天魔族在那之后不久就用行动宣告了谁才是失败者，但2798634219号却认同这种看法。在他看来，族人们的行动是缺乏智慧的，短视的。

　　但却不知道应该从何开始改变。

　　别的种族有“军师”这种职业，2798634219号决定去效仿，他一边用武力去征服同胞们，一边叫那人为他想办法，叫手下败将们彻底臣服于他、能被他随意调遣、最好是像触肢一般受他的直接控制，而不是仅仅妥协于他的武力。

　　2798634219号相信那人能想出办法。因为他亲眼看见那人仅仅靠似是而非的动作便夺取了两个人的资源。他不知道这叫先是挑拨离间，再是坐山观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