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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嗓音干涩沙哑。

“妈，柠柠在哪儿？我想见她。”

他还记得车祸前，那通来自谈烟严的电话。

也还记得电话里那陌生的女音，和那句让他难以置信的话。

谈烟严，那么好的谈烟严，怎么可能会死呢？

而此时，听筒那边也是一阵沉默。

短短的半分钟像是被拉长成一个世纪，每一秒都格外难熬。

许久后，唐母的声音才徐徐响起：“柠柠她……她在北山墓园。”

第十四章

话落，慕舟忽地一阵耳鸣。

唐母还说了些什么，但他已经听不清了。

他盯着虚空，眼神空洞而苍凉，仿佛盛入悲寂。

……

半小时后，北山墓园。

车子停在门口。

慕舟走下车，山间的冷风扑面而来。

一片死寂。

看着那些石碑，慕舟心底突然生出几分恐惧。

他怕谈烟严真的被葬在这里，葬在这冰冷的地方。

犹豫踌躇了很久，慕舟抿紧唇，终是踏了出去。

找到第八排时，他抬眼便看见了角落里的一束百合花。

谈烟严最喜欢的花。

慕舟的心狠狠一沉，直觉告诉他，就是那里了。

走过去的每一步都像灌了铅。

在看到石碑上谈烟严笑靥如花的照片时，慕舟的情绪在刹那间分崩离析。

苏雅没有骗他，唐母也没有骗他。

谈烟严……真的离开了这个世界，再也不会回来了。

慕舟瘫坐在地，再没了一丝力气。

他看着照片上的谈烟严，脑海中却想起曾经做过的那些梦。

在梦里，他无一例外会死在三十一岁那年。

慕舟无数次告诉自己那不过就是个梦，但每当他从噩梦中醒来，看见身旁睡颜安静的谈烟严时，他总会心有余悸。

万一呢？

万一那些梦都是真的，这一世的他也会死在三十一岁呢？

若是孑然一身，他可以生死由命。

但谈烟严该怎么办？

为了让她能继续好好生活，慕舟找到苏雅，安排了一个他变心的假象。

可谁来告诉他，为什么先离开的人会是谈烟严？！

“柠柠，你……”能不能回来？

后一句话消音在嘴唇动作间。

慕舟靠在谈烟严冰冷的石碑上，背脊深深弯下，像是被风吹压的稻穗。

他后悔了。

整整一夜，慕舟就这么陪着谈烟严安静的待着，就好像从前两个人同床共枕时度过的无数深夜……

直到第二天，天蒙蒙亮时，他才起身离开。

离开墓园后，慕舟回了别墅。

那个他和谈烟严曾经生活了八年的家。

可站在门前，慕舟突然就失去了开门的欲望。

他心知肚明家里空空荡荡，再没人会笑着跟他说一句“你回来了”，没人会问他累不累，更不会有熟悉的饭菜香。

一想到这，慕舟就觉得心里空了一块。

在门锁上按下那串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密码——他和谈烟严的结婚纪念日，推开门，扑面而来的冷清和寂寥。

慕舟没有开灯，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在黑暗中点燃了一支烟。

吸一口，烟雾袅袅散开。

泛白的天光透过玻璃窗照进屋子，这里安静得只剩下他自己的呼吸声。

慕舟又想起了谈烟严。

他眼前渐渐涌上水雾，一片模糊。

忽然，手机响起，是个陌生号码。

慕舟皱着眉接起：“你好，哪位？”

那边传来个女人的声音。

“请问是慕舟吗？”

女人语气寡淡，慕舟眉心更紧：“我是，你……”

“我是谈烟严的房东。”

她打断他，很不耐烦，“她有东西要我交给你，你过来取一下。”

第依誮十五章

慕舟愣住。

东西？谈烟严留给他的？

他再没细想，起身拿过外套就往外走：“我现在就过去。”

按照地址找过去时，房门打开，却不见房东人影。

慕舟迟疑地走了进去。

屋子并不大，和别墅比天差地别，他无法相信谈烟严离开之后就住在这样一个简陋的地方。

桌子上摆着她的东西，慕舟走过去拿去，细细摩挲。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他转身看去，只见一个女人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

“慕舟？”

房东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想到谈烟严和自己说过的那些事情，眼底似乎划过一抹讥诮。

“是。”慕舟点了下头，“柠柠她给我……”

话没说完，房东手臂一弯，将手里的文件夹递过去：“她给你的，好好看看吧。”

慕舟接过，手指却轻颤了下。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捏着文件夹竟有些不敢打开。

半晌，慕舟咽了咽干涩的嗓子：“她……是什么时候拜托你交给我的？”

女人靠在门上点了支烟，露出点冷笑。

“一个月前，她说如果28号那天她没回来，房子就不租了，这些东西随便我扔，但文件夹要给你。”

慕舟怔在原地。

为什么谈烟严在一个月前就和房东交代这些事情？

就像是……她知道自己会死在28号这天！

慕舟背脊一凉，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犹豫片刻，他解开文件夹上的绳子，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在看清内容的那一瞬间，慕舟四肢一僵，仿佛被狠狠扼制住了心脏。

那是一份病历——

“患者谈烟严，诊断确为中度抑郁症，且有加重趋势，需要及时治疗，否则患者的空间认知能力将会退化……”

慕舟整个人如置深渊，痛苦全都梗在了喉咙。

再往后翻，却只有一张支票。

上面的数额很清楚，一百万，是他离婚后给谈烟严的那张！

大脑轰的一下爆炸开来。

谈烟严最后留给他的，只有这个？

慕舟死死盯着支票，眼眸中有着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悲伤和歉疚。

他无力地靠在墙上，头深深垂下：“她的东西我可以带走吗？”

房东顿了下，语气讽刺：“拿走东西又什么用，人也回不来了。”

慕舟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狠狠攥紧。

他嗓音沙哑：“是啊，她回不来了……”

房东看向他的眼神中带着点奇怪。

原本在知道了谈烟严的经历之后，她觉得慕舟就是个抛弃妻子背叛家庭的渣男。

可他脸上痛苦的神色，不像是装的。

她看不懂，觉得烦躁地摆了摆手：“我留着也没用，你想要就拿走吧。”

说完，她转过身。

刚要离开，却听身后传来一声：“谢谢。”

房东脚步一顿，回头看了眼面色悲伤的男人，最终什么都没有再说。

她走之后，慕舟将谈烟严的东西都收拾到箱子里，抱着离开。

他小心翼翼，就好像怀里抱着的是多珍贵的东西一样。

回到车上，慕舟看着副驾驶座上那一箱谈烟严留下的为数不多的东西，头却陡然疼了起来。

意识模糊之间，他恍惚看见了一道身影。

她穿着白裙子向前跑去，又回身向自己招手。

慕舟咬着牙费力地伸出手臂。

“柠柠，别离开我……”

第十六章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黄昏。

慕舟缓缓睁开眼，看见一片白色，知道自己是又回到了医院。

见余光中似乎有道身影，他侧眸看过去，微微一怔。

“妈，您怎么在这？”

顾母眼眶通红，明显是已经哭过：“你昏倒在车里，有人帮着打了120，后来医院联系到了我。”

慕舟抿了抿唇。

他只记得自己看见了谈烟严，但现在想来，那应该只是幻觉。

顾母握住慕舟的手，声音又带着些哭腔。

“阿衍，柠柠那孩子……我知道你伤心，可也不能这样折腾自己的身体啊，你才刚做完手术，怎么能擅自跑出去？”

慕舟攥紧手指，喉咙疼的发涩：“您都知道了。”

“我怎么会不知道？柠柠善良，为了救一个小孩才被海浪卷走，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了。”

因为一个小孩吗？

慕舟淡而清冷的声音缓缓响起，带着空洞的苍白。

“可为什么偏偏是她去救？”

顾母怔在原地。

她没有回答，更回答不了。

之后的一个月，慕舟像变了一个人。

虽然还配合治疗，可话却越来越少，就连顾母都不能让他多说几句。

出院那天，顾母很担心，想让慕舟回家住。

却被他拒绝：“妈，我现在很好，不需要人照顾，也不想给您和爸添麻烦。”

顾母只能不再坚持。

离开医院回到家，推开门，还是空空荡荡一室冷清。

慕舟躺在冰冷的床上，目光落到身旁。

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多少个日夜，谈烟严不在他的身边了。

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上，慕舟走进卫生间，看见镜子中的自己眼下乌青，下颌上冒出青色的胡茬。

哪里还有个大学老师的样子？

正想着，校长恰好打来电话。

“阿衍啊，你出院了吗，现在身体怎么样？”

慕舟垂眸淡然：“出院了校长，身体也恢复的差不多了。”

校长笑了笑：“那就好，那阿衍……你什么时候回学校？”

话落，慕舟却沉默下来。

这段时间，他沉在谈烟严离去的痛苦中无法自拔，早忘了自己大学老师的身份。

倏地提起学校，他竟觉得那个世界离自己好远。

慕舟看向墙上的日历。

离他的三十一岁生日，还有不到六个月了。

正要出声时，校长先开了口：“阿衍，你手上的那几个博士生一直很关心你，都在等着你回来。”

“我知道你家里最近发生了很多事，但是生活还是要继续的是不是？更何况这些孩子都是你一手带出来的，突然没了你，他们都很不安。”

慕舟想辞职的话就这样被堵在了嗓子眼。

想起那些学生，他有些不忍。

他的生活没了希望，但他们还有光明的前程。

身为一个老师，他的确不能就这样放手不管。

慕舟敛下眼睫，深吸了口气：“我知道了校长，我明天就回学校。”

至于今天……他还有些事情要办。

挂断电话，慕舟开始收拾谈烟严的遗物。

箱子最下面，是她的病历。

他拿起看，最后一页上主治医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