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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又归于一室黑暗。

“已经是第七日了，”他低声道，语气难免有些焦灼，“怎的还不醒？”

“顾公子莫要着急，”年迈的声音缓缓地说，“想来就是这两日了。”

他脸色苍白，手腕上一道长长的印子，正是刚刚放过血的证据。

面前的棺椁中，女人神色恬静，宛若熟睡，胸腹间的刀剑伤痕已然无影无踪，看上去毫发无伤。

“思弦，”顾临安的声音很低，他的手指拂过她脸颊柔软的、带有暖意的肌肤，才确认面前的人不是一具尸体，有些疲惫地说，“快醒过来吧。”

话音未落，女人的眼睫微微一颤，睁开了眼。

她似是没能适应这里的黑暗，沉默了好一阵，直到顾临安发着抖的声音传来，才茫然地看过去。

“临安？”她低声道，“我怎么在这儿……你、你别哭啊，怎么了？”

“思弦，思弦……”

地窖中总算传出了除去哭泣以外的声音，顾临安的泪水滴落在林思弦的肩头，烫得她微微一颤。

良久，她才缓慢地回过神。

“我不是死了么？”

“是顾世子用自己的心头血，喂养了你整整七天，才将姑娘救活过来，”一旁的老道士捋着胡须道，“如今林姑娘已无大碍。”

“道长，”顾临安的语气带着点谴责意味，“您不必再说了。”

林思弦心头一震，灯重新被点燃，她看见顾临安胸前缠着的布条，有些苦涩。

“你何必……”

“我愿意的，”顾临安披好衣服，遮挡住那个伤口，他的眼里还蓄着泪水，却笑着说，“思弦，我是愿意的。”

因为我爱你。

最后一句话他没有说出口，看着林思弦那愧疚又心疼的神色，顾临安心中却满是温柔。

顾临安从来不多管闲事。

但那天他在寻找林思弦的途中看到了一具丢在草堆上的尸体，心中忽地一动，这鬼使神差般的想法中，他派下属去找个草席把人裹起来埋葬下地。

可那身形他却越看越熟悉。

顾临安的手发着抖，扯下她的面罩，映入眼帘的是气息全无、青白交加的一张熟悉的脸。

那一瞬间，他连说话的能力都没有了。

幸好、幸好，他还有救她的机会。

林思弦在听完后，也微微感叹，当真是天命所为，否则怎么会那么巧，让顾临安刚好把她捡回来。

“思弦，”顾临安握住她的肩头，认真地说，“接下来你要做什么，我都不会阻拦你分毫。”

“但是你要答应我，珍惜自己的命，好不好？”

第十三章

哪怕她从前对顾临安没有什么男女之情，却也真心实意地将他当做自己的好友，见他这般看重自己的性命，林思弦心中升起暖意。

“我答应你。”她便也认真地回答道，“如今我这条命是你救回来的，自然会珍惜，临安，你别担心我。”

“你说到做到。”

林思弦噗呲一笑：“好。”

两人简单说了会儿话，顾临安便安排人给她准备好洗漱沐浴，笑着说：“我还特意差人去买了柚子叶，为你洗去晦气，作为获得新生的庆贺。”

他心细如发，是林思弦从未体验过的温柔，她忍不住笑着说：“还是你想得周到。”

林思弦如今身处的正是顾临安自己一个人所住的府邸，她自从和赵翎成婚后，已然许久没能再来到好友的家中，不由得有些好奇地左看右看。

侍女笑着说：“林姑娘，这边走。您在看什么？”

“临安府邸怎的一个女子也没有，”林思弦低声道，“从前他娘便在催促他，就算没有正妻，妾也未纳么？”

“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呀，”侍女捂着嘴笑了起来，“顾世子喜欢的，向来不是姑娘您么？您让他娶谁进府？”

这事儿竟然连世子府一个普普通通的丫鬟都知晓，林思弦一时闹了个脸红，尴尬地摇摇头说：“但、但我……”

“您现在已经与王爷和离了，不是么？”

即便后面知道了这个侍女是一直服侍着顾临安的，所以才知道的这么清楚，林思弦还是有些羞赧。

她当真是说了些废话，若不是心爱，谁会费这么大功夫将一个已死之人救回来？

因得这个小小插曲，林思弦用餐时一直不知道该怎么正视顾临安，对方还不解时，侍女已经窃窃地笑了起来。

能被她们嘻嘻哈哈开玩笑的，除去情爱也没别的什么事，顾临安便也跟着笑。

他笑得不促狭，只是律周闷闷的，大抵是觉得林思弦很可爱。

“你忘记了，穿着开档布的时候咱俩便已是旧相识，何必如此局促？”顾临安低声道，“难不成我还会逼着你嫁给我，挟恩图报？思弦，你大可放心。”

“这世间还有万物在等着你，我自然不可能耽搁你分毫，”他的神色温柔至极，“倘若那日你还要出去游山玩水，放心走便是。”

“只要还记得我，只要你珍惜你。”

“哪怕有一天，你来告诉我，你拥有了心爱的人。只要他对你好，就足够了。”

不知从何而来陡生的勇气，看着他那双平静又温和的眼睛，林思弦鬼使神差般脱口而出。

“那你可愿意同我一起走？”

这山这水，她还没看够，也舍不得离开顾临安身边。

男人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他绽放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看上去像是阴云初霁，新雪初晴。

“当然，思弦，带上我吧。”他笑着说，“我的武功不差，不会与你拖后腿，我们一同行走江湖，去很多还未曾见过的地方。”

“好。”

如同幼时说好一同长大的约定，他们勾了勾手指，权当做一个誓言。

第十四章

顾临安身上的伤口还未好全，行走江湖也并非说走就能走的事，待他俩心情都平复下来，她才说出来自己死于荒郊野外的真相。

“赵翎也不知道那个刺客是我，”她轻飘飘地结束了这段对话，却看见顾临安红透了的眼睛，“冷静一点。”

顾临安执剑的手紧了又松，最后只长长地吸了口气，眼眶通红，哑着嗓子道：“我现在只想，将赵翎杀了，一了百了。”

“他可是当朝皇帝的哥哥，是王爷，”林思弦失笑，无奈地说，“但想必，如今的他也很是后悔吧。”

“为何？”

林思弦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告诉他，曾经附在踏月剑上一段时日这件事，便捡了些能说的说了。

顾临安若有所思，良久才道：“我在七八日之前就将这个仪式摆了出来，但道长说一直无法召回你的魂魄，想来那时，你就是在踏月剑上吧。”

“这样说来，踏月剑还保住了你的精魂，令你不至于魂飞魄散。”

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二人知道得也不多，便没有深聊。

只是不知道现如今踏月剑在何处，又是什么处境。

林思弦打定主意不再出现在赵翎面前，既然已经决定了离开这个地方，那就干脆让对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就是。

那些日子，足够磨灭她所有的爱意，再也不愿多看赵翎一眼。

只是不知现下那个伤害了她孩子的女人身在何处。

思及此，林思弦的神色又冷淡了下来，她不爱了赵翎，却依旧心疼那个即将足月却胎死腹中的孩子。

她恨得牙根都在发痒。

出去打探的侍卫很快便带回了消息，他跪在堂前，毕恭毕敬地说：“顾世子，前些日子王府丢出一具脸被划烂的女尸，下属探查过后，确定此人正是穆雨晴。”

林思弦和顾临安俱是一惊，他们猜测到赵翎会处理那个女人，却没想过他下手会这么狠。

“毕竟是曾经朝夕相处真切爱过的人，”林思弦难以置信地摇摇头，“他竟然能冷心到这种地步。”

“属下还得知，赵王爷已经许久没有出过门了。”

无非是在怀念和忏悔，林思弦没有探究的欲望，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但她还是很想把踏月剑带回来。

赵翎不配拥有一把这样的好剑。

顾临安本来想阻止，但知道林思弦认定要做的事情，不管是谁都拦不住。

所以他也只是象征性地拦了拦，并没有多言。

“早点回来，”看着穿上夜行衣的林思弦，顾临安心头有些发紧，“一定不要与他兵戎相见，思弦，你的武功比起他，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