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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习惯，还是那时就已心生不忍。

云羽宸眸光柔和，心里的苦涩越愈发深入。

空气中氤氲着一股香气，本是熟悉到了骨子的的味道。

可现在，这熟悉感却让他四肢百骸都跟着发痛。

那年夺嫡之争，他精神不济，暴躁易怒。

他日日要提防皇兄们的眼线，小心谨慎，步步踩在刀尖上。

秦欢瑶见不得他憔悴，便制了安神定心的香。

一些点着夜里用，一些做成了香囊伴他左右。

“香叶缠绵如我心，长相思来常相思。”

那时他们因避嫌不能相见，这香便是几经辗转才随着书信到他手上的。

她制的香很好闻，效果也很好，因此常伴了他很多年。

如今室中空余残香，却再不见相思他的人。

“……欢瑶，是我薄你……是我薄你……”

他苦笑着，脸上不知何时有了湿意。

原是那苦涩已经浸透了他整颗心，将他心里那块空缺刻上了秦欢瑶的姓名。

第16章

云羽宸的醒悟来得太迟，他几近疯魔地回想着曾经的甜蜜。

像是要让这蜜糖与噬心的毒药一般将他整个心脏吞噬。

他在勤政殿里一待就是一天，吃不下睡不着。

回忆的片段不停地在他脑海中盘旋。

秦欢瑶……秦欢瑶……

这个名字在他心上印下无数次，他困在自己的世界里，谁也叫不醒。

周宁海守在殿外，看着渐渐黑下去的天色还是叹着气推门进了殿。

“陛下，天快黑了。大臣们还在外面跪着呢……”

他说完，见云羽宸没有理他，心中忐忑着又唤了他几遍。

思绪回笼，云羽宸这才给了他回答。

众臣散去，周宁海又试着提起今晨惹他生气的秦语怜，似乎是想为她说说情。

可秦语怜这个名字也是个禁忌，云羽宸的脸色蓦然变冷，看得周宁海忍不住下跪。

“奴才失言！陛下饶命！”

他颤抖着声音，生怕丢了性命。

云羽宸凝眸望着他，眼中的情绪晦暗不明。

是啊，人人都怕死，秦语怜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惹怒他。

他记得秦语怜濒死时眼中的快意，便更是不能如她的愿。

“摆架芙蕖宫。”

一抹血色爬上眼眸，云羽宸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地响起。

周宁海知道他的情绪不对，身为奴才他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大驾到芙蕖宫的时候，秦语怜依旧体面地起身跪迎。

她脸上的表情平淡得仿佛早上的事情没发生过。

云羽宸屏退了所有宫人，直到这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秦语怜卸下了面具。

“陛下是早上的话没听够，所以特意来找臣妾的吗？”

她的笑嵌在明亮的灯火里，分外明艳。

那张白里透红的脸上瞧不见半点从前的虚弱和病气。

云羽宸垂下眼睫，心口钝痛，种种误会如蚕丝织成的茧缠得他的心里透不过气来。

几日前，他以为是秦欢瑶为了报复把秦语怜推进了荷池。

为何他那时不曾发现，秦语怜的病那样养着早就好了大半。

而秦欢瑶在那暗无天日的水牢里试药无数，三月有余。

他却因为秦语怜的一句话就连秦欢瑶一句解释也不肯听？

“说谎……残害血亲……以血练药……”

那时候的他竟然说了这样的话，做了这样的事。

酸涩从舌根处蔓延，云羽宸的手在袖中握成了拳，指甲刺得掌心发痛。

他以这疼痛来提醒自己，他对秦欢瑶的亏欠。

定住心神，他脸上的情绪称得上淡漠。

“秦语怜，朕一直在想。你为什么屡次三番地挑衅朕。”

“是什么让你连死都不怕？”

他伸手捏住秦语怜的脸，冰冷的眸光落在她的脸上，带着杀意。

这张的脸实在很像秦欢瑶，尤其是那双眼睛。

曾经的他把秦欢瑶当成赝品，如今看来……他们二人其实一点都不像。

秦欢瑶是那样生动，一颦一笑皆是出自内心，明媚得让人心动。

可眼前之人，回忆里的每一面都是那样千篇一律。

越是这样想，云羽宸的心就越是被那茧缠得更紧，痛彻心扉。

秦语怜笑起来，恨意将她整个人染成云羽宸完全陌生的样子。

“自然是心愿达成，九死不悔。”

她的笑声痛快且刺耳，云羽宸眸光一凛将她丢出去。

她重重撞在架子上，吐出一口鲜血。

“砰——”

一声清脆的响声落在殿里，回荡在云羽宸耳边。

他的瞳孔狠狠一缩，心脏骤停。

那打碎的东西，流光溢彩散了满地，是他送给秦欢瑶的八宝琉璃盏。

第17章

他的目光太过明显，痛色溢出眼眸叫地上的人看了个分明。

“哈哈哈……”

她又笑了起来，疯子一般。

云羽宸眉头皱狠狠一皱，开口时语气如刀剑一般锋利。

“来人！取一副哑药来。”

这句话让秦语怜的动作有所收敛，却依旧不能让她怕。

她直着身体从地上站起来，神色无比怨毒。

“听不下去了吗，云羽宸？我还没说完呢。”

“幼时天寒，我落水，无人在意。只因为我是庶女，那些人便连郎中也不给我请一个。那时我便立下誓言，我要秦家所有人都为此付出代价。”

“我本来是这么想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过了几年我那好姐姐竟然性情大变。她的变化细微自然，旁人看不出来，可我从小受她欺压，我绝对不会看错。”

秦语怜说着，慢慢靠近云羽宸，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滔天的恨意已经将她整个人都吞噬，连拿着药进来的侍卫也阻止不了她的继续。

她像是已经忍了很多年，如今一朝暴发，便想直接赴死一般，口无遮拦。

“她竟然开始对我用姐妹情深那套，她为我寻医问药，为我在秦家人面前出头，为我这个庶妹得罪权贵。”

“我觉得她太可笑了，既然之前就已经想置我于死地，又何必这般假惺惺，她什么都有了，做这些是在可怜我吗？我不需要她的好，我只想报复秦家所有人，夺走属于她的一切而已。”

“她有康健的身体、经世的才华、无数信徒，若她只身一人本无破绽。可是，她偏偏要帮你啊！你便是她最大的破绽！”

最后一句话落下，云羽宸如坠冰窖，浑身的血液都凉透了。

不消片刻，冷透的血液又沸腾起来像是要让他整个人爆体而亡。

“住口！”

他怒喝一声，捏住她的下巴就将那哑药灌了下去。

那哑药入喉下肚，很快发挥了作用。

秦语怜只觉得嗓子一阵难受，如火灼烧一般。

她的口中溢出鲜血，说出来的话断断续续，很快就没了声音。

“你……云羽宸……就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错误……”

最后那两个字轻得几乎是叹息，可是云羽宸还是听清楚了。

错误……

这两个字令他的心再度沉了沉。

秦语怜的话令尘封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来。

他想起三年前的中秋夜，他去尚书府提亲。

那时月圆花好，秦欢瑶的脸上少见的有些许紧张。

“云羽宸，你不是一直好奇我的家乡吗？今晚我便将真相告诉你。”

她说她不是这里的人，只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魂魄。

她说这里是她笔下的书中世界，她是为他而来。

然而，她说得认真，他却将其当成了笑话，从未相信。

如今，秦语怜说秦欢瑶曾经性情大变，那便是佐证了秦欢瑶的说法。

怪力乱神之说，竟然是真的！

他亲手毁掉了一个满心满眼只有他的人！

云羽宸额上青筋暴起，他痛恨自己，同样痛恨眼前这个女人。

他红着眼睛恨不能将她碎尸万段，可是那头痛却总是毫无预兆地来临。

“嗬……嗬……”

嘶哑的叫声从地上传来，秦语怜以余力爬过来拽住了他的衣摆。

她沾血的手指在地上着几个字。

——杀了我。

第18章

沾着血的字眼闯入视线，云羽宸头痛欲裂。

他咬破舌尖，剧痛使他恢复片刻清明，他冷冷开口。

“杀了你太让你痛快了，我要你尝尽她的苦处，永生永世活在痛苦中。”

伤害她的人，都要为此赎罪……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生了根，令他顶着头痛拔出了侍卫的剑。

剑刃锋利无比，云羽宸控制着力道，一剑见血。

“啊——”

失了声的惨叫在殿中如幽魂的叫喊，令人脊背发凉。

满目的红将衣袍染得更加鲜艳，叫秦语怜的脸上血色尽褪。

飞溅出来的鲜血沾了几分落在云羽宸的脸上，为他的冷漠添上了几分嗜血。

她的痛苦在云羽宸看来不值一提，他下手是也不曾有半分怜惜。

那头痛已经蔓延至心脏，叫嚣着要他住手。

可那破开血肉，刺入筋骨的剑却没有一刻停息。

手脚尽断，血流了满地，秦语怜已经完全成了一个废人。

“叫御医来治，别让她死了。”

剑落在地上时，云羽宸丢下

一句话，眼底再不见昔日对她的同情与怜爱。

他披着夜色走出去，不过几步路，心尖上的痛便令他支撑不住了。

喉间涌上一股腥甜，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陛下！您怎么了！陛下！”

昏迷之前，云羽宸只听得到周宁海的叫喊声，好似他这病有多严重似的。

他再痛，又如何抵得上秦欢瑶的万分之一？

这般想着，他慢慢失去了意识。

再度醒来已是白日，熟悉的香味让云羽宸望着纱幔一阵失神。

“陛下，该上朝了。”

周宁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