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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起许听澜就常见她穿着藕荷色衣裳，阳光下罗裙翩跹，煞是好看。

　　可到了皇宫之后，许听澜鲜少能看见，她总是穿着正红正紫正黄，这些皇后典仪专用的颜色。

　　“听澜来了，快些进来了，外头天冷。”周皇后莞尔，伸手示意她过来。

　　周皇后面色红润，许听澜也就没多想。提着裙摆小跑过去牵住她的手往殿里走，就像小时候在国子监，小听澜想念阿爹，年长自己五岁的小婉昀就会牵着她，一间又一间地找。

　　“明知外头天寒，姐姐也不知道多穿一件，这面料虽好，但也单薄，不防风。”许听澜劝道。

　　“听澜如今长大了，竟然会教训姐姐了。”周皇后坐在位置上，故意捂嘴佯装意外，这个活泼灵气十足的举动，也很少在她身上瞧见了。

　　许听澜鼻尖酸流涌过，面上还咧嘴傻笑。

　　“姐姐今日宴前说让臣妾来一趟，不知姐姐可是有事要吩咐。”许听澜眼珠子骨溜溜转着，偷笑道，“臣妾今日完成的好，姐姐也不要忘了答应臣妾做的点心，臣妾忙了许久，馋得很呢。”

　　周皇后嘴角上扬，身形微颤，但很快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不是方才姑娘家打闹。而是郑重其事，只听她缓缓道：“听澜如今长大懂事，无论是管理后宫，还是操办宴席，都做的有模有样，姐姐我真的很欣慰……也就放心交给你了。”

　　许听澜笑容微僵，回头让簪朵将殿门掩上，良久故作轻松，不知她言下之意。

　　“聪明如你，又怎么会不懂？”

　　周皇后挽着她的手走到床边，今夜月明星稀，明日又是一日晴朗。

　　“姐姐……”

　　许听澜再也是忍不住，默默从眼角滴下晶莹的一颗泪。

　　这一年来周皇后身子每况愈下，就连着纪太医也日夜忙碌，若是患了疾病，也该有些征兆，怎么能一夜迸发，病痛缠身。

　　“昀姐姐别那么想，有纪太医和太医院那么多圣手在，还有民间江湖那么多神医，你这点小病，很快便能好的。改明儿我就写信给阿娘，让阿娘找海氏山庄出马给你找大夫啊。”

　　周皇后微微低头瞧着比自己矮小半个头的她，眼神中情绪不明，似是动容，又有忏悔，更多的是安心。

　　周皇后又一次抬头看着月亮，突然憋笑，最终出声来，好像恶作剧得逞。

　　“你呀你，刚夸完你长大了，现在看来，还是那个小豆丁，也不想想，哪有病人不带一丝预兆，说病倒了就病倒了。”

　　周皇后关上了窗子，摊开手一脸坦然地站在她面前，让她好生打量着自己，她很健康，自始至终她都没有身患重疾。

　　许听澜有些懵，许久喃喃道：“装的？”

　　周皇后点头。

　　“方才我就和簪朵说，说小豆丁会哭，簪朵不信，她说你都是当阿娘的人了，会坚强许多。看来还是我了解你。”

　　“为何要装？”许听澜焦急地脱口而出，又想到这些日子她让自己协理后宫，心中隐隐约约有了答案。

　　“没错，我想把这个皇后之位，还给它原本的主人。这个不属于自己的位置呆久了，我也腻烦了，本来以为此生都要困在这个位子上，但是它原本的主人，也就是你，进宫了。”

　　周皇后语气轻松，可眼神郑重，她娓娓道来，是讲述，更是说服。

　　“我原先怕你年纪小，不堪此位，可久了发现，你就是懒，不是笨。只要是你愿意的，你总能做的很好，甚至比我都好。也正因如此，我放心将位置给你，然后去追寻我想要的生活。”

　　周皇后眼中有光，心中的雀跃显现在脸上，光彩夺目，不可忽视。

　　“可您是皇后，无论您是逃了还是被废了，势必会引起大乱，周丞相那儿又怎么会坐视不管。”许听澜擦去碍事的眼泪，替她着想。

　　“所以要演这一出重病的戏码，届时假死出宫，从此天高任我飞，海阔凭我跃，我不再是皇后，不再是周家女，而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

　　这样荒诞无稽的话，许听澜做梦也不会将它和昀姐姐放在一处，尤其是天高任我飞那两句无赖泼皮，分明是自己从前不惭的大话。

　　可就是这句话，在自己身上是笑话，在昀姐姐身上是那么真切，充满了力量。

　　“那您以后该如何？”

　　“所谓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也许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充满人间烟火的市井巷子，觅得佳婿，共度此生，就算没有良人，凭你昀姐姐的能耐，谋一门生计也是不在话下的。”

　　周皇后笑意更盛，许听澜也是由衷希望一切顺遂平安。

　　“只是……我真的做的好吗？”许听澜自我怀疑，她这样，又怎么能配得上皇后二字。

　　“皇后，是六宫之首，天下女子表率，这的确很难，但皇后，也是陛下唯一的妻子，生同衾、死同穴的唯一一人。而且，嫡庶二字于你而言无所谓，但对于长衍而言，也是重要。

　　所以听澜，为了李显允，为了长衍，你愿不愿意试着去承担这样一份责任？”

第一百零九章 尾声（下）【正文完】

　　许听澜魂不守舍地漫步在宫道儿上，两边路过的宫人满怀感激地朝她行礼，见她如此，也甚是担心。

　　“主子们的心事咱们也操心不了，今日的恩情只能等以后明婕妤需要时再报答了。”

　　许听澜身影恍惚，停在合欢宫门口，殿内灯火通明，影影绰绰来回踱步的，是李显允，他时不时转头朝着外面看，手里正抱着咿呀咿呀的长衍哄着，倒是像极了一个平凡的父亲。

　　许听澜站在宫门后阴影处，一个李显允看不见她的地方。

　　默默地看着他，曾几何时自己也趴在阿爹书房的窗口，看着他用心读书，热茶都散尽白雾。

　　那时候许听澜就在想，他这么好看，要是能看一辈子就好了。

　　现在，是真的能看一辈子了。

　　李显允也真是有趣，分明期待着惊喜，却要装作若无其事，小心思被看的一干二净。

　　当真是越看越欢喜。

　　也就在这一瞬间，许听澜将周皇后的话在心中默念。

　　“所以听澜，为了李显允，为了长衍，你愿不愿意试着去承担这样一份责任？”

　　困扰了她一路的话，在此刻仿佛有了答案，她神思清朗，坚定地告诉自己。

　　她愿意。

　　皇后之位要承载如山包袱，也许她有时会被压的喘不过气来，但一想到往后余生，她能够站在他身侧，携手白头，生同衾 死同穴，这些麻烦也就轻如鸿毛。

　　李显允他身为一代君王，他本该三宫六院妻妾成群子孙满堂，却为了自己一个不舍地回头，清白一身、苦等多年，不顾群臣拦阻，不顾罗太后施压。

　　她又为何不能为他做些取舍。

　　他是她心尖上的人呀。

　　李显允好不容易将小长衍给哄睡着了，颇为满意，只是许久未见许听澜归来，心中惦念的紧。

　　方才宴后一别，他分外紧张，匆匆赶回宣室殿焚香沐浴更衣，十分重视今夜的惊喜，一切完毕后他又在镜前梳整好久，直到满意了才肯出门。

　　但她还是没有回来，李显允又能如何，只是从茝茝那儿抱来了长衍，听他咿咿呀呀说着他听不懂的话，父子俩人大眼瞪小眼。

　　“你阿娘究竟什么时候回来呀，她怎么不知道你想她想得紧呀。”

　　长衍若是懂事，定会说他胡诌，分明是你自己，不要说到我头上。

　　“都酉时过半，你阿娘怎么不知道回来的呀……”

　　李显允絮絮叨叨地，门外的许听澜被逗笑出声，也就这么一丁点儿动静被李显允抓着，连忙起身朝屋外走去。

　　“偷听朕说话，是要罚的你可知？”

　　许听澜双手叉腰想了想道：“陛下可莫要唬臣妾，这宫规臣妾也是通读了几遍，可没这档子规矩。”

　　许听澜唤来了茝茝让她们把长衍抱下去照顾着，即使长衍依依不舍的望着她，她也没说要留。

　　李显允指了指长衍离去的方向，像是问着许听澜，你舍得？

　　许听澜挑了挑眉灿烂地笑着道：“今日是陛下的万寿日，陛下最最最重要，旁人都没有您重要。”

　　李显允忍不住喜悦，别过头去，勾了勾唇。

　　许听澜大胆地歪着脑袋，是要瞧清楚他的每一寸表情，却被他按在怀里，胡乱地揉捏着她长肉的小脸。

　　“让朕等了那么久，说好的惊喜呢，也是时候开始了吧。”

　　许听澜笑意不减，牵过他的手朝着内殿走去，将他按在圆椅上，又不知从何处变出一匹白绸带，轻轻覆盖在他的双眸上，遮住了他的视线。

　　“既然是惊喜，哪儿能说来就来，陛下呢稍等片刻，臣妾马上就来。”

　　许听澜自然是清楚李显允心里拨着什么不正经的算盘，她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也将计就计，故意言辞暧昧，让他摸不清猜不透。

　　李显允伸手抚过遮掩的绸缎，心跳更甚，所谓情趣，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