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鞋底狠狠碾过地上丹药，如同碾碎沈若棠屈指可数的时间。

沈若棠合上眼，露出一个苦涩至极的笑。

片刻后，下人来报。

“太子妃娘娘，制衣局的人说，喜袍出了些差错，您看该如何处置？”

沈若棠回神，立刻道：“我亲自去看。”

大概不会有人相信，她是这世上最希望这场婚礼能尽善尽美的人。

沈若棠起身出了东宫。

在半路又碰上了不想见的人。

萧云祺一见她，便满面笑意地迎上来：“嫂嫂的脸色不佳，是哪里不适吗？”

“回王爷，无恙。”

沈若棠想绕过萧云祺，却被他拦住了去路。

“太子已要另娶良娣，他既对你不爱惜，嫂嫂又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只要跟了我，本王保证你至少做个贵妃！”

这嚣张无比的话，让沈若棠脚步一顿，心中难以抑制的升起怒火。

“贵妃？王爷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真当自己是皇帝了？”

“父皇只是病了，母后怕是不敢弑君吧？”

一句弑君，让萧云祺脸色大变。

沈若棠却已推开他，大步往前走。

解决完喜袍之事回到东宫，沈若棠一推开门就听到萧君泽的声音。

“你就这么怕我坐不上皇位？还要去笼络萧云祺？”

沈若棠一怔，忙解释：“不过是巧遇。”

萧君泽冷笑，直接起身将她拉到怀中。

“你当真以为你是什么名花、珠宝，往那一站就有人趋之若附？”

“若非你有意勾引，萧云祺怎么三番找你？”

沈若棠心尖似被刀剜，她摇头：“我没有……啊！”

话到一半，萧君泽一口咬在了她的耳垂上，话被打断。

沈若棠浑身瘫软，被抱上床。

没有任何温柔，萧君泽强势而蛮横地占有了她。

一夜未眠。

清晨时，沈若棠强打精神起身更衣。

又找出沈母的生辰礼，这是她早已备好的，亲手做的护膝。

巳时。

沈若棠跟着萧君泽准备回沈家。

马车上，沈若棠心中忐忑不已，一双手无意识捏得死紧。

直到身边人的宽大手掌覆在她的手上，她才恍然发觉自己竟在发抖。

男人大手的温热似乎传入了心口，沈若棠渐渐安下心来。

到达沈府门前，旁人皆看向她，窃窃私语声依稀传来。

“她怎么来了？不嫌丢人吗？”

“是啊，沈夫人今日特地设宴，就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沈若棠的名字从祠堂抹去，添上养子的名字！”

沈若棠脚步骤然一滞，似有惊雷炸响在耳畔。

她下意识抬眸看向萧君泽，发觉他神色淡然，毫不意外。

那一瞬，她如坠冰窖。

原来萧君泽早就知道这一切，才特意带她来此。

萧君泽面不改色，抓着她的手继续向前走，径直来到沈母面前。

“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众人纷纷行礼。

沈若棠挤出一抹笑，从怀中拿出护膝递上前：“……母亲，生辰……”快乐。

话未说完，一杯热茶就泼在了她脸上。

沈母语气厌恶至极：“你怎么还没死！”

第5章

褐色水珠从眼睫淌下，沈若棠狼狈垂着头，僵在原地没有动弹。

沈若棠感受到周遭投来或鄙夷或讥讽的眼神，却因萧君泽就在她身边，而纷纷鸦雀无声，显得气氛古怪至极。

沈母痛恨的目光亦如刀，狠狠划向她的心。

沈若棠抹去脸上水渍，强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想要开口。

便被沈母一句话打断：“来人，给我把她赶出去！”

无人动弹。

萧君泽袖手旁观。

这时，却是一位陌生少年走上前，站到沈母身侧，温声道。

“母亲，这大好的日子，还请您莫要生气。”

沈母这才将憎恶的目光从沈若棠身上移开，拍了拍少年的肩，温声说：“若礼，还是你懂事，记住，你是我沈家的儿郎！千万不可学那些不忠不仁之人！”

沈若棠一下僵住。

那些话都是真的！母亲竟真要让别人代替她！

她的嘴唇微张，喉中一阵发苦。

“太子妃，莫要再给本王丢人。”

萧君泽低沉声音响起。

沈若棠身子一颤，咬紧了唇不再言语。

片刻后，宴会开始。

沈母带着那少年步入沈家祠堂。

乌压压的人群中，头发斑白的沈氏族长拜了老祖宗，请出族谱。

老人的声音沧桑而沙哑。

“据沈氏护国将军夫人请愿，今日将沈若棠自沈氏族谱中除名，新添沈氏若礼为子嗣。”

沈若棠面上血色尽褪，只觉浑身透骨的冷。

她后退一步，突然想逃。

就在此时，萧君泽拉住了她的手，将她扣在原地，一步都无法逃离。

沈若棠只能亲眼看着自己的名字被轻描淡tຊ写地划掉，笔尖宛如利刃，将沈若棠千刀万剐。

沈若棠眼前模糊一片，身子狠狠晃了一下，差点跌倒在地。

萧君泽扣住她的肩扶稳了她，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问：“沈若棠，你后悔吗？”

她知道他在问她后悔什么——因为贪图这太子妃之位的荣华富贵，而不择手段地要嫁给他，导致如今被沈家除名，为天下人所耻笑。

可他忘了，她嫁给他之时，他的太子之位甚至都摇摇欲坠。

沈若棠心口一阵刺痛，许久，她沙哑道。

“从不。”

萧君泽一怔，松开了手。

沈若棠逃也似的离开了沈家祠堂。

沈家与苏家之间有一处花园，曾是她与苏芷兰儿时的秘密基地。

温亭义的墓，就在那堵墙后。

沈若棠走着走着就来到了这里，而那墓前，此时站着一个人。

苏芷兰闻声看来，脸色霎时便冷了下来：“滚开，你不配来这里！”

沈若棠浑然一震，脸色煞白。

她颤声开口：“阿兰，对不起……”

“闭嘴！我听够了你假惺惺的道歉了！”

苏芷兰恨声道：“我说过吧，不准你再靠近亭义的墓一步！”

温亭义是侯爷之子，亦是苏芷兰此生爱慕之人。

曾经，他们年少相约，无话不谈。

可五年前的那一天，一场大火毁掉了一切。

温亭义死在那场火中。

接着便有传言，温亭义与沈若棠私奔不成，反而害死了温亭义。

苏芷兰质问沈若棠，可她什么都说不出口。

——她与温亭义有一个秘密，用命去保守的秘密。

苏芷兰恨她，恨她的“背叛”，恨她害死了爱人。

“……对不起，对不起……”

除了对不起外，沈若棠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她只能一遍遍说着这三个字。

“闭嘴！你闭嘴！”

苏芷兰红了眼，狠狠推了沈若棠一把，将她推倒在地。

“快滚！不要脏了我的眼！”

沈若棠腹部忽地传来阵阵剧痛，她想，大抵是毒性又发作了吧。

她惨白着脸爬起身，步履蹒跚地离开。

等她来到下街的药铺，整个人几近虚脱，坐堂老大夫忙迎上来扶她落座。

大夫为她把脉，神色愈发凝重。

沈若棠问：“是否是那毒又蔓延了？”

大夫摇头，叹息一声：“不，并非是毒。”

“太子妃，你有喜了，腹痛是动了胎气。”

第6章

沈若棠猛然一惊。

下意识的喜悦后，她又茫然了眼神。

萧君泽若是知道她有了孩子，会是什么反应？

她下意识地轻抚着自己的腹部。

好一阵，沈若棠才开口问：“大夫，我体内的毒，会影响它的安危吗？”

她身上的毒早已渗进肺腑，即便孩子生下来，恐也是百病缠身。

……可她仍有最后一丝希冀。

大夫的话却打破了她的幻想：“会。”

“太子妃，为了你好，更为了这孩子好，都不该让它出世。”

“……我知道了。”

沈若棠恍惚着离开医馆。

不知不觉间，她又回到沈府后院，想要再多看一眼沈母。

满院宾客都已散去，但她没有见到沈母，反而见到了正在练功的沈若礼。

沈若棠不禁驻足。

十二三岁的少年嘴唇冻得发白，仍拿着长枪挥舞。

一遍又一遍……

就像曾经的她一般。

久久伫立，看了良久，沈若棠心中那份被取代的不甘与委屈，竟渐渐释然……

这是个好孩子。

有这么一个人，替她孝顺母亲，替她传下沈家的荣光，又有何不妥？

沈若棠苦笑一声，正想离去之时，少年的枪法突然出了错，她不禁出声提醒：“错了！”

沈若礼倏然一惊，视线射向她。

已经出了声，沈若棠干脆上前。

她沉默地拿起少年手中的长枪，完完整整地给他演示了一遍。

将长枪还与沈若礼，沈若棠正色道：“你记住了，沈家枪法，重在固守本心，正气长存，不偏不倚！”

沈若礼怔怔接过长枪，她转身便要离去，却听身后少年呼唤她。

“姐姐！”

沈若棠脚步一滞，猛然回眸，对上少年诚挚的双眼。

“他们都说你趋炎附势，不忠不义……可是你的枪法告诉我不是的！姐姐，若当年事真有隐情，你尽可告诉我！”

沈若棠眼眶中传来热意，腰间香囊好似发烫一般。

五年前，山东闹天灾，饿殍千里。

可所有赈灾之物皆被皇后的弟弟左良侯拦下！

整个山东十室九空，无数求救书信写往京城，却没有一封书信能传入京中！

只有其中一个送信人恰巧被沈若棠与温亭义救下，温亭义付出生命的代价，才让她活了下来！

这一刻，沈若棠很想把一切都说出口……可是，不行！

她的命是温亭义拼了命救下的，在皇后没有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