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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景沉默片刻，他确实挺没用的，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把事情搞砸，这些年早就习惯了万事靠自己，原本他自己是能解决的，只是手里的积蓄都压在创业上仅剩的余钱又才给山上修了路，能拿出来的那些钱全都给姜顽打了过去，但是后期还要移植恐怕也是杯水车薪。

“我是不好意思，原本都说好了这钱算是投资，如今又要回来算怎么回事？”

袁景拿起那张卡看了看，竟然还是他当年给他的那张，就这样原封不动的又回到了他手上。

贺全洲笑着拍拍他肩膀，语气也逐渐平缓：“我本来也没想过要用你的钱，当初是想着你到公司来，算你入股，谁承想你这小子志不在此，非要留在你们村里做什么新型基地，也好，这么年轻想做的事就要去做，实在不行还有我能给你兜底呢，快去吧，别误了车。”

话说完，贺全洲的司机也到了，站在门口等着并未上前。

袁景以为自己有很多话，可到这时候还是匮乏的不行，转身前又看了贺全洲一眼。

他很感激，能在这样灰暗的时光里有这么一位亦师亦友的长辈在他身边提点指引，一个人摸爬滚打太久时间了，似乎早就习惯黑暗，稍微温暖一点的光和人掀开那幅厚重的窗帘，他便无所适从。－

下午两点，平芜按时走进阶梯教室内。

课程已经过了半，最后一小节理论知识讲完后就剩下实操部分了，按照进度是板栗常见的病虫害识别以及防治，她把书放在讲桌上就开始直入正题。

“危害板栗的虫害主要有栗大芽、金龟子、天牛、透翅蛾、栗实象虫、介壳虫。”

“病害主要是板栗溃烂病、根腐病、白粉病、煤烟病和炭疽病。”

平芜点开多媒体的遥控器，把课件里的照片一一放大，“这是这几种病害发病时的照片，大家可以先简单看一看，对于这几类病害应该做到及早防治，在发病时就做到对症下药，根据板栗的物候期不同，防治以萌芽期、新梢生长开花期、果实发育花芽生理分化期、果实成熟期、落叶休眠期五个不同时期分别进行防治。”

她让开屏幕向外站了站，才发现后面没拉窗帘，阳光直射幕布，上面的照片根本看不清楚。

几乎就是在意识到这一问题后的下一秒，平芜将视线对准最后一排的某个位置，只是她这时候才发现，往日戴着鸭舌帽安安静静坐在那的人今天不在。

“需要拉窗帘吗平老师？”

倒数第二排靠近过道的一个大叔举手向他提问。

平芜又看了那个空着的座位一眼，这才微笑着点点头。

对方起身，窗帘很快被拉严。

短暂停滞片刻，平芜收回那道视线，清了清嗓子后继续讲课。

“对于病害的防治主要是有以下几个方面…”

平芜这一堂课讲得很慢，也很细致，快结束时甚至还特地拿出照片一一提问，出乎意料的是，这些台下看起来有些年纪的村民代表们却都有着超出她预期的表现。每次上课提早赶来先不说，学习态度更是无比专注，她分散着逐一提问了很多，还包括前期的一些知识，竟然无一例外都回答正确了。

越是这样，她便更对那个唯一旷课的学生生了气。

她有点费解，虽然自己很不想承认，可她确实好奇袁景，好奇他旷课的理由更好奇他现在到底在做些什么。

自从回了燕北，她似乎就一直陷入在这种迷惑缠绕的怪圈，疑惑他所有看起来都很令人不解的所作所为，却又像一道风一样突然刮到你身边，结果你还没想着拢紧衣服保暖，人家就又一次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下课时平芜没着急走，坐在讲桌的座椅上翻出包里的手机，培训会开班之前县里特地拉了个大群，为了通知协调时间所以要求每个人都进去，平芜想着袁景或许会在里面，于是点开界面置顶的群聊，在那一百多个特色鲜明的头像中逐一查验。

从头看到尾，最后她也累了，手机一扔不再执着。

他总是这样，习惯半途而废，更习惯不声不响的消失。

她也早就习惯了。

08-你这个人真挺讨厌的

袁景抵达京平时天已擦黑。

外面华灯初上，高铁站前的广场人群熙熙攘攘，他随手拦了辆出租车就直奔医院。

到病房时姜顽正坐在床上喂汤，塑料碗里飘着一小层油花的骨头汤放在支起的小桌上，拿着勺子的手背上插着留置针，原本粗壮的肌肉在此时却显得有些刺眼。

“姜顽。”

眼前的一幕远比视频冲击力更大，袁景脚步发沉，语气尽量轻松一点。他知道疾病对人的打击是无形的，所以在这一刻他使自己看起来跟从前见他时一样。男人们情绪内敛，很少在人前外露大悲大喜，真有眼泪也往心里流，他这时候就有点鼻酸。

“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说我没事吗。”

姜顽愣了下，放下手里的正在喝的汤，四目相对，病床上光秃秃的他率先红了眼，他干笑一声，眼眶里的晶莹也随着跳了跳。

“你跑这来找我，谁给我开出租车啊。”

袁景僵硬的扯了下嘴角，含糊着跟他玩笑，“出车能挣几个钱啊，你赶紧治好回家帮我，还等着你为建设新村出一份力呢。”

只是他们两个谁都清楚，此时过分刻意的玩笑不过是掩饰彼此的拙劣表演，可就算如此，他们俩也还是心照不宣的演下去了，发小的默契就是这样吧，对彼此的所有痛苦心知肚明，却仍然愿意配合着你让彼此宽心。哪怕，只是那么一小会儿也好。

“你放心我肯定回去，到时候我就住你新房子里，把你最大的那间房间让给我住，我可以白给你干活不要工资。”

姜顽依旧笑着，继续跟他说这些没头没脑的话题，只是话到最后，他将头低下避开他的视线，袁景的那双眼是绿洲亦是熔岩，他只看一眼就能轻易灼伤他的视线，男儿有泪不轻弹，他想给自己留一个体面。

可再怎么藏也藏不住他语气里的颤音，他明明觉得自己可以忍住的，或许眼前这个人是袁景，他在他面前总是会输。

“你这个人就是太操心了，我好得很，你看看不缺胳膊不少腿的，不过就是化疗嘛，没什么大不了的，隔壁病房那个十五岁的小姑娘人家都比我坚强，我肯定也能行。”姜顽絮絮叨叨，到底还是没能遮住悄声滑落的泪滴，他伸出手擦脸，自己都没注意到手有些抖。

袁景拿了床边柜上的纸巾抽出几张递给他，看他这样，他胸腔那股悲伤也快要溢出，若不是正赶上打完热水的姜阿姨进了屋，袁景觉得他恐怕也要忍不住。

“小景啊，这大晚上的你怎么从燕北过来了？”

姜淑华一夜间苍老不已，早年丧夫独自劳苦了半辈子的她总算能在儿子身上得到些慰藉，好不容易日子好过一些，马上也能看着他成家，谁曾想他们母子的命运竟然这般曲折。

“我不放心姜顽就过来看看。”

袁景走上前，很自然的从姜淑华手中接过热水壶。

姜淑华空着手走到病床附近，拿了把椅子放到袁景跟前，“你坐，别站着。”

“我坐了一下午车现在也坐不住，您歇歇吧，今天晚上我陪床。”

姜淑华余光里看到病床上姜顽掩面擦泪的动作，再看向袁景时也红了眼，“小景，我正好有件事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姜顽那套在永郡花园的房子，你看看能不能挂出去卖了，我们俩现在也回不去，之后就回村里住，这套房子也就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