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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免成为出头鸟，即便嘴上全是抱怨，大家都老老实实地赶在十点前来到公司，并在十点五分前解决完所有包括如厕在内的生理需求，纷纷涌进大会议室里参加枯燥乏味的早会。

　　除了柳如絮。

　　只见时间来到了十点十五分，新晋的CMO正在会议室里侃侃而谈哪个抓手不能松懈，哪个颗粒度必须对其，众人站着听讲神情肃穆的像在开公司CEO的追悼会，紧闭的会议室大门突然被推开。

　　这画面宛如憨豆先生闯入奥斯维辛集中营，柳如絮怀抱的macbook也成了一个用来搞笑的道具。

　　众人回过头看向她，就像在看一个头戴假发的小丑。

　　CMO铁青着脸，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今天迟到的人，晚点自己去找HRBP报备，取消这一季度的所有绩效奖金。”

　　柳如絮茫然地看向一群人中自己唯一认识的李莉莎，只见这个曾经跟自己一块睡过公司的好同事微微回避她的目光，笑容里夹带的更多是尴尬和无奈。

　　“絮絮，时代变了。”趁着午休，李莉莎在离Z时代大厦有点距离的小公园里跟柳如絮聊起最近两年公司发生的事，“公司这两年业绩下滑，高层内斗，前CMO不堪重负离职，新来的这个就是个喜欢搞是非的混子，要把前CMO手下的人全搞走。有些人趁势而为，把市场部的人清洗了一遍。前两年你在北京逃过一劫，现在你回来了，下一个估计就是你了。”

　　柳如絮气鼓鼓地喝着冰拿铁，实在想不明白自己这个斩获北京轮岗机会的优秀员工一朝返沪竟成了连绩效奖金都飞了的问题员工。

　　“迟个到而已至于么！”柳如絮深深叹了口气，心想自己因为不在上海办公室所以没被拉进工作群怎么可能知道癫公的这种非分要求。

　　李莉莎劝她：“最近不景气，上海这边的单子比以前少了很多，风光不再，得学会夹着尾巴做人。”

　　“不夹尾巴又能如何？”柳如絮有五分不满，还有五分不自信，“难怪走之前北京的Joey问我有没有找好了下家，我寻思我只是回上海办公室，跟找下家有什么关系，看来他是早就听说了。”

　　“上海这边大客的单子锐减，最近商务那边也开始接些小活，总归要先养活自己的。”李莉莎家里有个三岁的娃，养家糊口对她而言是莫大的压力，她不敢轻易失业，所以即使被压榨也会优先选择共情资本。

　　刚回到办公室，柳如絮就收到了HR的约谈消息。她也不明白自己老大不小了怎么还能因为迟到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被批评半个小时。

　　车轱辘话说来说去无非就是需要遵守公司的规章制度，需要站在管理者的立场去看待问题，要有主人翁的精神。

　　柳如絮灰头土脸地回到工位，却发现自己喝了一半的外带咖啡被殷勤的阿姨扔进垃圾桶收走了。

　　倒霉的周一。

　　又或者说，只要还在上班，周一就是倒霉的。

　　下班前被叫去开会，尽是些无关痛痒的无聊之事。柳如絮数着时间在计算自己能不能赶上七点半的音乐剧演出，那是隔壁IT部的男同事特意买的内场票子。

　　那名男同事因为项目原因时常需要去北京出差支援，偶尔会帮忙带些工作资料给柳如絮，一来二去也就熟了。

　　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音乐剧票，非要请柳如絮去看。柳如絮想着反正自己也没事可做，自从调去北京后也没再看过音乐剧了，于是便满口答应了下来。

　　李莉莎很有眼力劲，还特意提醒柳如絮：“他是想追你吧！”

　　柳如絮莞尔一笑，“八字没一撇呢。上次我帮他把十斤的设备从北京扛回上海，他大概是为了报答我这个吧。”

　　李莉莎不放弃，继续当她的红娘，“絮絮，你也不小了，确实也该考虑了。我看小吴人挺好的，对大家都很热心。”

　　柳如絮含糊其辞地蒙混了过去。眼下她刚从北京回来，实在没有余力去考虑终身大事。

　　好在这个纯属服从性测试的会议持续了十五分钟就被其他部门的人打断了，柳如絮如百米冲刺一样夺包而出，冲出了灯火通明的Z时代大厦。

　　小吴已经提前出发，柳如絮担心他会因为自己开会而错过音乐剧，所以让他先行去剧场等。

　　原本小吴还想约柳如絮吃个饭，但她果断婉拒了，“来不及吧，看剧要紧。”

　　“你不饿么？一会演出得一个多小时呢，你忍得了么？”小吴有些不放心。

　　“我不饿，我一会去便利店买一个面包啃，很快的。”柳如絮飞快地在微信上打字。

　　从大厦一楼的便利店买好干粮，柳如絮一边用打车软件打车一边撕开包装袋吃了起来。

　　小吴不会知道，两年前的许多个夜晚，她都是简单对付一顿晚饭，然后拼尽全力奔去那个破旧的剧场。

　　好在周一的夜晚不怎么堵车，柳如絮准时赶到了剧场。

　　小吴正站在人头攒动的正门前东张西望呢，见柳如絮来了，他的神色也放松了下来。

　　“来得及么？是不是还有五分钟？”柳如絮快步往剧院场里面走，将小吴甩在了身后。

　　“来得及，还有十分钟呢。我看看是哪层楼。”小吴掏出放在口袋里的纸质票，想确定一下这部剧的剧场在那一层。

　　“是谁家的剧啊？”柳如絮问。

　　“银河……什么梦的。”

　　柳如絮沉默了一一会，接过话茬道：“银河萃梦吧，应该在五楼。”

　　“不对，上面写的是三楼，好像是个大剧场。”小吴又确认了一下，纠正了柳如絮。

　　“啊……”上一次来还是在五楼的。

　　柳如絮跟小吴踏进三楼的大剧场，内场离舞台很近，近得好像伸手就能摸到舞台的边缘。

　　“这个位置挺好的。”小吴找到位置后坐下，还在庆幸自己能抽到一个好位置，一扭头，却看到柳如絮兴趣缺缺地在看手机，“今天这部音乐剧挺火的，我是被我家那个在读大学的表妹安利的，说里面的演员都演得很好，而且挺出名的。”

　　小吴试图让柳如絮对这部音乐剧产生兴趣，然而他的努力显得有些徒劳。直到开演，柳如絮始终在盯着手机屏幕，似乎对即将到来的演出没有任何期待。

　　“你不喜欢音乐剧么？”趁灯光暗下来之前，小吴忍不住问了一句。

　　“还行，不讨厌。”柳如絮随口答了一句。

　　“也是，我记得你在北京的时候周末就不喜欢出门，你说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但喜欢一个人看电影。我还以为你会对音乐剧感兴趣呢。”小吴有点点失落，在他眼里，柳如絮是高岭之花。

　　“北京的演出没上海多，更何况在总部加班那么多，我哪里有空干别的。”柳如絮找了个借口，算是给小吴一点安慰。

　　银河萃梦的票越来越难抢她是知道的，所以小吴的这番心意她不想否定。

　　稍等一会，大剧场的灯光暗下，演出随即开始。

　　首先是配角登场，然后是女主角登场。柳如絮琢磨着这个没怎么见过的女孩子，心想她是什么时候加入银河萃梦的？至少在去北京之前柳如絮没见过。

　　她正走神呢，男主角突然就从舞台旁登场了。

　　白衬衫花西装，他经过柳如絮身边时带起一阵风，柳如絮闻见了空气里淡淡的香气。

　　还是他最爱的橙花。

　　柳如絮思绪纷乱，好像被置入凛冬的一场暴风雪里。过往的记忆侵袭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