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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下一松，画像再次滚落在了地上。

这时，空中响起了一道惊雷。

照得画像上苏影芷的容貌格外清楚。

苏卿煜稳着情绪，声音嘶哑清晰：“芷儿，殁了。”

……

夜晚，天空阴阴沉沉。

当沈玄凛跟着苏卿煜来到了墓地时，看着那个躺在棺材里熟悉的身影，他仍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他拖着沉重的步子，颤抖着手去探她的鼻息，又伸手探向了她的脉搏。

沉寂如水。

沈玄凛呆愣在了原地，久久没有动作。

直到盖上了棺盖，棺材被埋进了土里，新坟立上了墓碑。

空中出现了闪电，印得墓碑上的字格外清晰——苏家嫡女，苏影芷之墓。

苏卿煜走到他的身旁：“小妹说，她已经签下了和离书，也希望你能还她自由。”

沈玄凛有些僵硬地转过头：“为什么？明明她早上还好……”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苏影芷咳血的身影出现在了脑海里。

向来镇定自若的沈玄凛彻底慌了神。

苏卿煜闻言，再也压抑不住怒意，他猛地抓住了沈玄凛的衣领：“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你身为芷儿的夫君，自己的妻子病了这么久都不知道，还有脸来问我？！”

沈玄凛任由他抓着没有反抗，他还是有些不肯相信，苏影芷真的死了。

“我当初就不该让她嫁给你！”苏卿煜扬起了拳头，想打下去，却又顿住。

他知道自家小妹对他的情谊，只能收了手。

愤怒，压抑，悔恨……纷杂的情绪扑面而来。

冰冷的土里埋着的是苏卿煜一手带大的妹妹，他在这里一刻也待不下去，他尽量平复下了心情：“沈玄凛，你签下和离书，明日我派人来你府上取。”

话落，苏卿煜便快速离开了这里。

再不走，他不确定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虽然他知道，苏影芷的死并不全是沈玄凛的错。

苏家的人都走了，只有红罗还在。

沈玄凛沙哑着声音开口问：“夫人她……可有留下什么话？”

红罗的眼睛已经哭肿，她说：“夫……小姐说，她成全大人跟宋小姐，愿大人往后平步青云，一生顺遂。”

说完，红罗向他行了一个礼后，也离开了。

到最后，只剩下了沈玄凛一人。

他静静地看着苏影芷的墓碑，耳畔响起了她的话语。

“我快要死了。”

“如果我死了……你会难过吗？”

自己当时是怎么回的？

想起来了，他只觉得她是在胡说，殊不知她是在与自己做最后的道别。

沈玄凛一时说不出自己是怎样的心情，只觉得心凉到了谷底。

心像是被挖空了一块，抽疼得厉害。

昏暗的天空开始下起了雨。

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衫，他浑然不觉，依旧站在原地。

沈玄凛就这样淋着雨在苏影芷的墓前站了整夜，直到太阳升起。

经过一夜，他终于承认了苏影芷已经死了的事实。

沈玄凛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墓碑上刻着的名字。

他的眼里充满了血丝，似乎有什么东西从他的眼角流出，划过他俊逸的脸庞，混着雨水地落在了墓碑上。

沈玄凛喑哑的声音响起：“影芷，对不起……”

第十二章

好黑，这是在哪儿？

苏影芷的意识浑浑噩噩，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滴答……”

她似乎听见了滴水的声音，缓缓睁开了双眼。

一阵栀子花香沁人心脾，周遭是熟悉又有一些陌生的陈设。

——这是苏府自己的房间。

苏影芷从床上慢慢坐起，一阵头晕目眩过后，意识渐渐清醒，她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有些发懵。

自己不是应该死了吗？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您醒了。”红罗端着一盆水进来，“奴婢伺候您梳洗。”

苏影芷看着她走到身旁，红罗的样貌似乎有些稚嫩，她不确定的开口：“红罗？”

红罗抬起头：“小姐叫奴婢有什么事吗？”

苏影芷微怔：“你叫我小姐？”

红罗有些疑惑：“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奴婢不是一直这样叫您吗？”

闻言，苏影芷心中一颤，似乎壹扌合家獨γ意识到了什么，她的声音有些颤抖：“红罗，现在是什么年份？”

“景帝十三年啊。”红罗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小姐，您突然怎么了？”

苏影芷算了算日子，那也就是说，她现在才十八岁。

“红罗，你去取一面铜镜来，快！”

“哦，好。”红罗将铜镜递给了她。

接过铜镜，苏影芷看着镜中的自己，有些不可置信，她掐了掐自己的脸颊，感受到了痛楚，那就是说这是现实，并不是梦——她回到了六年前。

苏影芷一时难以消化这个现实，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红罗看着她如此反常的举动，有些担心：“小姐，您没事吧？”

苏影芷缓了好一阵，才说：“没事，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可是，今天是您与沈大人定亲的日子。”红罗有些为难，“少爷让我来替您更衣梳洗，沈大人和媒人已经到了大堂，都在等着您呢。”

“定亲？”苏影芷想起来了，她顿了顿，“我知道了，替我更衣吧。”

“是。”

梳洗过后，她坐在梳妆台前，静默了好一会儿。

没想到自己居然真的能重活一次，这应当是上天对她的恩赐。

那六年在沈府就像一道枷锁，束缚住了她，也束缚了沈玄凛。

他不爱她，苏影芷在临死前便想通了，与其将就，倒不如不开始，这一次她不想再重蹈覆辙。

收拾好心情后，苏影芷站起身，对红罗说：“我们走吧。”

行至大堂，她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那里的沈玄凛，他还是那般风光霁月的清冷模样，穿着一身飞鱼服，身姿挺拔。

苏影芷的眸光微闪，不同于从前的今日，她不似以前那样怀揣少女的懵懂青涩，在得知要与心上人定亲时，带着雀跃迫不及待地想与他相见。

今时今日，心境大不相同的她款步走向大堂，多了几分淡然与沉稳。

“大哥安好。”苏影芷先是向苏卿煜问安，又向沈玄凛微微颔首，“沈大人好。”

沈玄凛听到她对自己的称呼，似是微怔了一下，随后向她点了点头。

苏卿煜向她介绍：“小妹，这位便是李媒婆了，凡是她经手的新人都能夫妻琴瑟和鸣。”

李媒婆脸上堆着笑：“苏小姐，沈大人，下月初二便是吉日，婚期就定在那日，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沈玄凛面上淡淡的，看不出表情：“我没意见。”

李媒婆看向她：“那苏小姐呢？”

“我反对。”苏影芷的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在场的所有人听见，“我要与沈家取消婚约。”

第十三章

一时寂静无声。

半响过后，苏卿煜皱起了眉头：“小妹，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明明昨日苏影芷知道要和沈玄凛定亲时还满心欢喜，今日怎么却突然变了卦？

沈玄凛闻言，神色微变，眼底有了一丝起伏。

“我知道。”苏影芷努力压制住了心底的涩意，故作淡定地说，“我与沈大人的婚事本是父辈替我们定下的，但是我们也有自己的意愿，希望大哥能够成全。”

“胡闹！”苏卿煜沉下了脸，“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儿戏！”

苏影芷转身走到了沈玄凛的面前：“沈大人可心悦于我？”

沈玄凛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问，顿了一下才说：“没有。”

饶是早已经知道了答案，苏影芷的心还是痛了一下，她看向苏卿煜：“大哥，您也听见了，强扭的瓜不甜，这桩婚事还是就此作罢吧。”

没想到会是现在这样的场面，“此事日后再议！”苏卿煜气得直接拂袖而去。

李媒婆见状也赶紧走了。

苏影芷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正准备离开，身后却传来了沈玄凛的声音：“影芷。”

她转过身：“沈大人还有什么事吗？”

沈玄凛上前了两步：“你今日为何对我这般生疏？”

苏影芷下意识往后挪了挪：“有吗？是你的错觉吧。”

沈玄凛定定看了她好一会儿：“方才，你说要解除婚约是认真的吗？”

“当然。”苏影芷语气轻松，“你既对我无意，我又何必强求呢。”

她想起沈玄凛曾经说过，他从一开始便知道自己喜欢他，他只是选择了视而不见。

那样的一直爱着他，希望有天能得到他的回应的自己，卑微到了尘埃里。

她等不到花开了。

沈玄凛沉默了一瞬，说：“这样，也好。”

他本就无意这门婚事，只是碍于父亲遗命才不得不从，由苏影芷拒婚，这是再好不过的了。

只是他有些意外，苏影芷居然会这么做。

“那此事就算作罢。”苏影芷接着说：“大哥这边我会同他好好说的。”

“好。”沈玄凛点了点头，“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话落，他转身向外走去，却突然听见苏影芷叫住了他。

“沈玄凛。”

沈玄凛回过身：“还有事？”

温热的阳光洒在了他的身上，少年时的他脸上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柔和。

他还是那样耀眼，是自己从小就倾慕的对象。

苏影芷看似放手得干脆，实则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心如刀割。

她看着他许久，问：“在你眼里，把我当作什么？”

没有问出口的是：你可曾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