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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拿过那张银行卡攥在手心，气势汹汹地往外走去。

　　助理跟在身后小心翼翼地询问。

　　“顾总，现在这是去哪儿？”

　　周斯珩沉着脸，从牙缝里挤出来三个字。

　　“新，西，兰。”

　　助理连忙订了最近一班机票。

　　长达十二个小时的飞机上，周斯珩未曾合过眼。

　　他的脑海里乱糟糟的，不停闪现着各种画面，心中万般滋味纠缠在一起。

　　陪着六七岁的白清淮在游乐园玩耍时，他是开心的。

　　替十一岁的白清淮主持她家人的葬礼时，他是怜悯的。

　　陪着十三岁的白清淮走出阴霾，重获笑容时，他是庆幸的。

　　收到十七岁的白清淮的告白时，他是惊慌失措的。

　　眼看着二十岁的白清淮慢慢变得沉默时，他是心疼的。

　　而在得知二十一岁的白清淮要离开他时，他心中生出了被抛弃的愤怒和绝望。

　　周斯珩明白她为什么会离开。

　　但他无法接受她要离开的事实，也无法容忍她从他身边逃离，去到一个那么遥远，他很难再见到她的地方。

　　在昨夜之前，他心中还存有一丝妄想。

　　妄想用一段虚假的婚姻，斩断她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好让她安安分分地以养女的身份留在他身边。

　　他以为只要回归到亲情层面，他们就能永远不分开。

　　他过于看重未来，却忽视了眼前，忽视了白清淮那倔强而不可控的性格。

　　因为幼年时遭遇过家庭变故，她的心性比常人要坚韧，所以不管他怎么拒绝她，她都不肯放弃。

　　也因为从小寄人篱下，她并不是一个有安全的人，所以在知道他要结婚后，她只会觉得即将要被抛弃，所以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在这段关系里，周斯珩看起来处于上位，能把控一切。

　　可只有他知道，他始终是被动的那一方，是被掌控的那一方。

　　被动地期待着她的告白，又被动地拒绝着她的告白。

　　被动地想要靠近她，又被动地远离她。

　　反复拉扯中，他终于耗尽了白清淮的耐心。

　　她主动放手。

　　他却慌了，怕了，悔了。

　　直到覆水难收的境地，周斯珩才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心。

　　白清淮的爱与不爱都过于强烈，过于灼热，过于盛大。

　　强烈到他根本不敢承认，灼热到他根本不敢触碰，盛大到他根本不敢想象。

　　他装成醉酒的模样去亲她的胆怯，他小心翼翼掩藏起来的心意，他畏惧的世俗礼法流言蜚语。

　　都成了推动她从爱走向不爱的助力。

　　一点一点，一步一步，他终于亲手把她推向了另一头。

　　他如愿以偿。

　　却悔不当初。

第十三章

　　助理从垃圾桶里翻出那个手机时，周斯珩的脸色瞬间灰暗了下来。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白清淮的性格。

　　她说要彻底放下，那就一定会彻底放下。

　　任凭他是周斯珩，还是白父白母，都再无挽回的机会。

　　那颗原本还带着一丝奢望的心，在此时彻底沉寂下来。

　　机场里人来人往，有人携手而去，有人挥手告别。

　　只有他孤身站在人流之中岿然不动，不知该去往何处。

　　回去吗？他不甘心。

　　去见她吗？他害怕亲耳听到那句放弃。

　　留与不留，见与不见，都成了让他无法选择的难题。

　　一旁的助理不清楚他心中所想，收到秘书查到的号码后，她直接拨了过去。

　　“喂？白秋岚女士吗？您好，这边是周氏集团总部，我们联系您，是想问一问和白小姐有关的事情，您方便吗？”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助理直接把手机递给了周斯珩。

　　“周总，联系到白小姐的姑姑了。”

　　看着她手上的电话，周斯珩迟迟未有动作。

　　直到电话里传来疑惑的问声，他才深吸了一口气接过去。

　　“秋岚姐，好久不见，我是斯珩，现在在奥克兰机场，您方便出来和我见一面吗？对，这件事先不要告诉清淮。”

　　商量好地址后，他揉了揉眉心，把心头那些复杂的情绪都排解掉，转身离开机场。

　　到达咖啡馆，他点了一杯黑咖啡。

　　接近三十个小时没合眼，他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只能靠外物提神。

　　白秋岚进门后，一眼就看见了他，招手示意。

　　“斯珩？好久不见，成熟了这么多，姐姐差点没认出你。”

　　两个人上次见面，还要追溯到十几年前。

　　周斯珩是这一辈里年纪最小的，白秋岚比他大上七八岁，从小就很照顾他，两个人感情还不错。

　　可毕竟太久没见，期间又发生了这么多事，两个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拘谨。

　　微微寒暄了几句，周斯珩率先开口。

　　“这么晚了来叨扰您，其实是为了清淮。您也知道她这些年一直是我带着的，现在她突然要出国，我这个做长辈的心里始终有些不放心，这才跟过来看看情况。”

　　白秋岚也是做母亲的，自然明白周斯珩的想法，连连点头。

　　“是，姐姐还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把清淮带在身边养大，我们白家恐怕很难渡过难关。姐姐真的很感谢你，清淮现在长大了，虽然养在周家但没有正式过继，不管怎么说都是外人。你年纪也不小了，马上就要成家，她要一直跟着你，多多少少会影响你的生活，为了她你已经辛苦十多年了，姐姐不想再麻烦你，这才想着把她接过来。”

　　白秋岚说得诚恳，可落在周斯珩耳里，却不是滋味。

　　这样的话，他曾在别人嘴里听过无数遍。

　　十几年里，无论是父母姐妹，还是朋友同事，都劝他把白清淮送到新西兰，劝他为自个儿多想想，劝他不要带着这么一个拖油瓶，免得别人说闲话。

　　可他从来没想过要抛下白清淮。

　　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他都想把她留在身边。

　　而他此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早出生了十年。

　　如果他没有大她那么多，如果他没有过早地感受到世态炎凉，如果他没有被道德礼法束缚住。

　　那么早在白清淮17岁亲上他的时候，他做出的回应不会是推开她，而是抱住她。

　　从她嘴里叫出来的每一句小叔，对他而言，既是责任，又是束缚，既是庆幸，又是折磨。

　　他没得选。

第十四章

　　包厢里沉默了一会儿，周斯珩才沉沉出声。

　　“在您和外人面前，可能都觉得是我把清淮养大了，可对我而言，是清淮陪了我十一年。您也知道，我父母忙于工作，上面的哥哥又和我差了十来岁，我从小就是一个人长大的，虽然物质生活不缺，但身边始终是孤单的。”

　　“清淮是我看着长大的，她从小就很黏着我，又那么聪明可爱，认识她之后，我整个人都开朗了很多。后面出现了那么惨烈的事，我心疼她，就把她留在来身边。在我心里，清淮早就是我的家人了。”

　　听着他的一番剖白，白秋岚也被打动了。

　　“是，清淮虽然叫你小叔，但你身上担负的，其实是父亲的责任。我也清楚你们亲如家人，所以这么多年都没有去打扰你们。只是一个月前听说你要结婚了，这才联系了清淮，问了问她的意见，她起初还不愿意，后来突然想通了，我想着让她出来多看看世界也不错，这才给她申请了绿卡。”

　　从她嘴里听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周斯珩心口泛起一丝疼痛。

　　“您是清淮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一家团圆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只是她要来新西兰，旅居、留学都很合适，为什么偏偏选择了移民呢？”

　　白秋岚以为白清淮在出国前，已经和周斯珩把一切都说开了。

　　所以突然听见他问这么一句，脸上闪过一丝诧异。

　　“是清淮主动说要移民的，我尊重她的想法才去申请的，你不知道吗？”

　　周斯珩只觉得心口像被刺了一刀。

　　他缓缓摇头，嘴角的笑容苦涩无比。

　　“她没告诉我。”

　　白秋岚越发惊讶。

　　但白清淮毕竟是她亲侄女，她便找了借口替她开脱。

　　“估计是你忙着婚礼的事情，她没找到好的机会吧，不过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现在交通这么发达，来往很方便，你们要见面也很容易，不用纠结于这种小节。”

　　对于白秋岚而言，这些都是小节。

　　可在周斯珩眼里，白清淮定居新西兰，就意味着她彻底飞出了他织就的天罗地网。

　　周家所有的产业都在东亚一带，新西兰是白秋岚的地盘。

　　于情于理于现实，他都没有办法从她手底下带走白清淮。

　　更不要说白清淮根本不愿意和他回去。

　　一时之间，周斯珩的心情跌倒了谷底，再没有力气说话。

　　白秋岚也感受到了他的疲惫，起身告辞。

　　临去前，她多问了一句。

　　“你飞过来是为了清淮，不见她一面吗？”

　　沉默了一会儿，周斯珩才给出回答。

　　“您把她的新号码发给我吧，等我忙完，亲自联系她。”

　　把号码发过去后，白秋岚礼貌道别。

　　后视镜照出来，自她上车后，周斯珩整个人都垮了下来。

　　看着那道越走越远的颓废身影，白秋岚心里升起一丝怪异的感觉。

　　她怎么觉得，周家小子和她侄女，有些不对劲呢？

　　具体是哪儿不对劲，她还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