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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嘴角噙起一抹自嘲的笑。

他刚才，差点就要鬼使神差地接过那枚糕点了。

公主殿内，陈紫怡沐浴完，眼皮已经撑不住开始打架，却还是勉强撑着精神看着膳房为病人做的膳食单子。

少油少盐，配着补药熬的骨汤，荤素搭配适宜。

“不错，甚好。就按照这个来，每回给他传膳，端药前一定要先验过，最好是先来叫我，我亲自去看着。”

“还有，他既然不喜欢侧殿里的人太多，那就两日安排一次洒扫好了，左右也没那么多灰尘。但侧殿门口一定得叫个人好好盯着，别再出昨日的事了。”

春夏听着陈紫怡事无巨细地吩咐着，一一应下。

陈紫怡睡着后，春夏为陈紫怡掖好被角，放下床帐，拿着膳食谱子出了门。

春夏立在檐下，看了眼正在苑中忙碌的各色宫婢内侍，拍了拍手。

苑中的宫婢与内侍都立马停下手中的活，匆匆往春夏面前规规矩矩地站着。

春夏双手交叠放在腰际，开口声音不大却是不容置疑。

“想必近来着苑里有点眼色的，都知道今时不同往日了吧？”

一众宫婢与内侍都规规矩矩点头，春夏来回踱了两步。

“以防再像昨日那般，生出两个分不清谁才是主子的蠢货，我在这里给诸位提醒一句。侧殿里头那一位，别管什么人，什么身份，只要公主疼惜着，你们也只需顺着公主的意思，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少看少问，管好自己的嘴和眼，可听清楚了？”

“明白了，春夏姑姑。”

“还有一事，我也好与你们一道说了。既然那一位已经住到了侧殿里头，那你们也该称一句殿下。”

一众宫婢与内侍都规规矩矩应下。

春夏见状，又拍了拍手，示意众人各归各位去做事。

陈紫怡这一觉睡得仍旧很不安稳，她又梦见了她那个凄惨的结局。

梦中是在东芜的城楼上，她被南樾兵逼得走投无路，准备从百丈城楼上一跃而下时，转身看到陆羽辰一身甲胄坐在高高的战马上，一双锐利的眼看着她，如同看一个死物。

也的确是死物。

下一秒，陆羽辰拉开那张玄弓，鹰羽箭心正对着她的眉心。

弓弦铮鸣。

她的眼前一片血色的模糊。

城楼下的人都在唾骂她，都在庆贺她的死。

不，那不是我，那不是我。

不是我。

陆羽辰，不要杀我...

陈紫怡猛地睁开眼，胸口不住地起伏。

还好是梦境，一切都还来得及。

“公主，传膳了，您可要去侧殿？”秋月一边挂起床帐，一边问道。

刚才的梦境里的场景让陈紫怡心有余悸，于是刷好感度的事立马又在她的心中明晰起来。

“去，去侧殿用饭，在他的榻前摆一方案几。”

“诺。”

陈紫怡迈进侧殿陆羽辰的房中时，各色膳食已经摆好了，两种风格的膳食泾渭分明。

陆羽辰冷眼看着自顾在案前坐下的陈紫怡，不动声色蹙了蹙眉。

陈紫怡浑不在意陆羽辰冷淡的目光，只拿起银针亲自挨个儿试了毒。

试完毒，陈紫怡又拿起布菜的筷子，秋月见状，立马上前。

“公主殿下，您是公主，怎么能做这种事？”

陈紫怡摆摆手，“无妨。”

陈紫怡向夹了许多陆羽辰那边的膳食放在碟中，而后她将碟子递向陆羽辰。

“你身上有伤，不便抬手，只管低头好好用饭就好，夹菜的事我来为你做。”

陈紫怡看着陆羽辰紧抿的薄唇即将要开口说话的那一瞬间，直接将碟子放在了陆羽辰的面前。

“别再说什么你受不起了，你受得起，只管好生吃饭就是了。”

“我知道你心中怨我恨我，可我也说过，此事并非我促成，我知道你现在不信我，但我总会让你看到我的诚意的。”

陆羽辰听着陈紫怡喋喋不休了一大堆，一双眸子仍旧波澜不惊。

陈紫怡也不在意陆羽辰的毫无反应，冲陆羽辰甜甜一笑，“用饭吧，快些把身体养好。”

陆羽辰终是就着碟中陈紫怡夹的菜默默用起了饭。

他现在只是奴隶的身份，他就算心中再恨那些作践的他的人又如何，他若撑不到自己强大起来的一天，那他就永远没有翻身的机会。

也不能十倍、百倍、千倍将今日之辱奉还给他们，包括，眼前的东芜公主。

既然他已经联系上了旧部，又从昨日的狼爪下逃出生天，那他从此以后就要好好地活下去。

将那些曾经将他踩在脚下的人，有一日不得不仰着他的鼻息过活。

陈紫怡看着陆羽辰这顿饭吃得甚是乖觉，不禁心情也很好。

膳食撤下后，一些点心又被摆了上来。

陆羽辰的眼眸不经意扫过被端上来的桃花酥，抿了抿唇。

有侍婢将药端了上来，房中霎时又弥漫着苦涩的药味。

陈紫怡趁热打铁，又发起攻势，对陆羽辰露出甜甜的笑。

“这药我闻着就很苦了，也难为你一日要喝三次。昨日那桃花酥想必你不太喜欢，今日除了桃花酥，还有软酪，水晶芋泥糕，芙蓉饼，总能寻到一样你爱吃的。”

陈紫怡说完这句话睁着亮亮的眼睛，笑意盈盈看着陆羽辰。

那个男人能拒绝事事为自己着想女子呢？！

“不必劳烦公主殿下费心，我不爱吃甜的。”陆羽辰一脸淡漠。

陈紫怡维持着那一抹有些僵硬的笑，依旧柔声细语道：“好吧，那你吃完药好生休息，若有事，一定差人来正殿找我。”

连着几天，陈紫怡都雷打不动陪着陆羽辰用膳，看着他喝药。

而陆羽辰的气色也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一日傍晚，陈紫怡从房中走后，陆羽辰蹙着眉喝完满满一大碗苦药，放下药碗后，视线停在桌案上摆的各色点心上。

良久，陆羽辰伸出手，修长苍白的手指捻起一块桃花酥，轻轻咬了一口。

甜吗。

根本盖不住口中的苦涩药味。

就如同儿时那碟好不容易得来的绿豆糕，是和着血吞下的，根本尝不到什么是甜。

第10章 迷乱

陈紫怡记得原书中，这个时段陆羽辰的武功已经很出色了。他从小在南樾皇宫时就开始自己琢磨剑术，只不过一直藏拙。后来陆羽辰去了南樾边境的军营中，得到了好好的历练，武功更是突飞猛进。

陈紫怡现在看着不过十日，肩上和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大差不差的陆羽辰，都有点啧啧称奇了。

体格不是一般的好呀。

年轻真好。

虽然自己这具身体也不过正值豆蔻年华，但陈紫怡总觉得这副身子被娇养在皇宫，有种弱不禁风的感觉，不过也可能是最近总是做噩梦，精神不济的原因。

这样想着想着，陈紫怡发觉陆羽辰望向自己的眼神越来越冰凉，这才发觉自己又在陆羽辰换药时盯着他的臂膀发呆了。

天地良心，她真的没有要看的意思。

陈紫怡对着陆羽辰眉眼弯弯一笑，别过头去。

陆羽辰唇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

她是ᴊsɢ拿他当什么，男宠么。

用膳也要他作陪，也丝毫没有自己的眼睛正在直勾勾盯着一个男人的觉悟，大胆肆意。

还是说，她根本没把他当做男人看。

只是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赏玩之物。

也对，他本来就是奴仆而已。

陆羽辰脑中神思百转千回，最终自嘲一笑。

......

纱帐摇曳，一只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挑开帘子，露出一张明明在笑却让人觉得不寒而栗的脸。

“哦？看来，我的好皇妹当真是把那个南樾来的贱种捧在心尖上了？”

跪在地上一身玄黑的探子恭敬回禀道：“殿下，公主连每日的膳食都与他在一处。”

“哈哈哈哈哈哈，真是有趣。”

沈封修长的手指缓慢轻敲着床檐，嘴角缓慢勾起一抹的邪魅渗人的笑。

“她若是真疼惜得紧，我这个做皇兄的当然得好好助她一臂之力了，只每日在一处用膳怎么行？”

......

晚膳时，陈紫怡还如以前一般，为陆羽辰仔仔细细地布好菜，然后笑意盈盈地放在陆羽辰面前，再柔声细语的地说上一句，“陆羽辰，快些用饭吧。多吃点伤才能好得快。”最后，再配上一个人畜无害的甜美的微笑。

这一套流程陈紫怡已经走得相当熟练。

陈紫怡看着陆羽辰从之前的微微有些抗拒到现在的习以为常，心里欣慰至极。

哪有养不熟的蛇呢？

难怪原书中陆羽辰对江凝痴情了一辈子，果然温柔才是藏在绵软里的杀手锏。

今日甜点里有从未出现过的新花样，做得十分精致。

陈紫怡看着那块被做成一朵栩栩如生的花朵模样的糕点，记起来这些天的糕点陆羽辰基本没有动过，唯有一天的一块桃花酥被轻轻咬掉了一角，连一口都不肯多吃。

难道他果真不爱吃甜的么。

可是看着那块精致的糕点，陈紫怡还是生出了想让他尝一尝的心思。

苦的时候吃甜的，会让人心情好，这是有科学依据的！

但是陈紫怡没想过陆羽辰会接下她递过去的那块糕点。

看见陆羽辰修长的手指中拿着那块点心，心里更加欣慰，陈紫怡眼睛亮了一瞬，望着陆羽辰，“你...”

陆羽辰敛眸，别过头，不甚熟练又冷淡地说了一句，“多谢...公主殿下。”

“啊~不必客气。”陈紫怡拿着扇子遮着微扬的唇角。

陈紫怡走后，陆羽辰摊开手心，端详着掌中那块已经被他捏得看不出精巧原貌的点心，眸光黯淡一瞬。

果然人人都唤他贱种，他确实是很贱。

他已经开始贪恋起在怜悯与玩弄之心下生出的温暖。

他内心也十分卑劣地生出一丝奢求，奢求这温暖不是出于怜悯和玩弄，而是如她所说的那般，她是真心盼着他好的。

陆羽辰缓缓地将那块糕点放入口中。

近来他伤已经好了大半，喝的药已经没有从前那般苦了，所以这块糕点的甘甜在嘴中化开的瞬间，陆羽辰不禁滞了一瞬。

他在泥泞中摸爬滚打了十七载光阴后，第一次尝到什么叫甜。

果真让人痴迷流连。

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