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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 2023-08-21 14:36:47  热度: 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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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至于这么大脾气?都讲了,新官上任,无论如何要震一震场子,他太好说话,下头的滑头定然要想方设法糊弄他,满脑子想着打发他走的。

越想越气,迈进家门,脸色比锅底还黑。

阿紫正迎过来,要招呼老爷吃饭,可一瞧见ʝ他神情不对,腰一扭,急忙转身逃跑了,生怕触了霉头。

姜月娥倒是不怕,淡淡地叫他吃饭。孔怀英气恼地在饭桌旁立了会儿,继而一拉凳子,闷头扒饭。吃罢了饭,姜月娥叫阿紫搬两张扶手椅到庭院,自己点上一盏油灯,拉着孔怀英到小园里闻花,以来打发时间。

他们没赶上好时候,刚往进来,多变的春日便开始朝三月迈步。后院遍地死去的玉兰,纸裁般的白花,花瓣肥厚,整朵整朵地往下坠,像活人掉脑袋。

姜月娥又问起他跟魏子安的事。

孔怀英起初不肯说,靠在椅子上,憋了半天,嘟囔了句:“少讲他,他是混球。”

姜月娥噗嗤一笑,转着折扇问:“怎么个混球法儿了?”

“我身为巡按御史,监察四方政务,自然要为圣上负责。底下那些个县令胥吏衙役是什么德行,我又不是不清楚,一个个都滑溜得很。我不过是说了两句对待证人要仔细问询,不然就按照大明律打板子的话,他却觉得我是贬损他,这不是混蛋行径是什么?”

“魏哥不是那样的人,他就是单纯有事,又生了一张臭脸。”姜月娥瞪大了眼睛,望着他。暖黄色的油灯下,她的瞳仁如同黄铜盆里一捧温热的清水。孔怀英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脸蛋,像是从温水里洗了一遍手似的,浑身一下暖了。

“行吧,我明儿再去找他。”他道。

“对了,官人,”姜月娥又说,“我明儿要去游春会,要不要替你打听一下案子的事?”

“去就去呗,打听什么案子?月娥,可别胡闹了,你性子烈,不怕听杀人、死人,其它小姐可不一定。你万一把她们给吓晕了,我还得领着你上门道歉。”

“哎呀,你忘了,猫呀!”姜月娥举起折扇敲他的头。“我听你跟魏哥叽叽咕咕讲了半天,什么姑苏旧闻,神神鬼鬼,猫妖害人什么的。这种有关鬼神祭祀东西,你问一帮糙老汉做什么?用脚趾头想,都是妇人家懂得比较多吧。”

第十六章 美人首

魏子安为了躲开孔怀英,晚鼓还没响,便匆匆溜出衙门。

他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了会儿,很快,日暮西垂,街道旁栽种的柳树暗下来,成了一团墨影。夜市的小贩陆续出来,挂出一串串纸灯笼,照亮了墨色的柳树。

魏子安立于吐芽的柳枝边,见晃动的柳叶影后,款款而来一名女妓,手持折扇,扇面半开,脚步轻巧如猫儿。

他下意识避了避,露出腰间的木牌。她瞥了眼,娇笑着迎上来,道:“哎呀,是一位官差大人,可用过夜饭了?不如去奴家的酒楼坐坐?”

知道她是出来拉客,魏子安反倒放松不少。

正巧心情郁闷,又没想到去何处吃饭,魏子安思忖片刻,便顺着女人去了酒楼。他坐在露天的大堂,与其它普通的客人挤在一起,问跑堂的要了一壶热酒、两碟小菜、一盘蒸羊羔肉。大堂前搭了一个简易戏台,台上的两人正在唱小调,一男一女。贵客在两侧的二楼,手臂搭在横栏,时不时低头朝台子望去。

二人婉转、曲调柔媚,但因讲得是苏州话,魏子安便没注意听,只管喝酒吃菜。没过多久,便不知不觉中喝干了一壶,他招招手,又叫跑堂的来续。

正巧,唱小曲儿的伎人下去,换了两个涂着大花脸的弄人上来。

他们搬着一张木桌,摆到戏台。方桌上铺一张粗麻布,平整的桌面上,又立着一个木板,板子上掏了一个碗口大小的洞。弄人放下桌子,翻了两个头,跑下了台。紧跟着,伴随一阵密集的小鼓声,在座宾客的目光都聚集到了洞口,忽得,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碗口大小的洞中钻出个美人的头,云鬓簪花,挽着凤髻,冲台前的人儿露齿微微笑。

鼓声霎时间停了,一声清脆且悠长的笛声接了进来,继而古筝声、琵琶声、萧管声齐奏。美人的脑袋随着乐声,灵活地钻回洞口,又伸出一条莲藕似的白胳膊,十指捏了个莲花,随乐声翩翩起舞。

这时,楼上有人喊:“把帘子掀开!”

话音刚落,台下的看客门跟着叫嚷起来,鼓动戏台上的弄人去掀桌布。

弄人小跑到台前,笑嘻嘻地翻了两个跟头,继而顶滑稽地摇头晃脑几下,胳膊一挥,将桌布掀开。只见桌下空空如也,也正在此刻,美人收回手,脑袋再度钻出洞口,朱红的嘴唇一开一合,悠扬的小调慵懒地传遍酒楼。

客人惊呆了,叫好声砰得炸开。

在一片喧哗中,魏子安出神地望着木板前微笑的美人首。弄人嬉笑着放下桌布,又招手唤来另一位花脸丑角,两人一起抬着桌子下场。紧跟着,纤纤玉手挪到眼底,粉腮挨近,美人颈上有异香。

“这是表演杂耍呢。”女妓笑道。“叫洞中美人。”

魏子安颔首,见面前酒盏斟满,便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听您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女妓斟酒,语调洋溢着酥骨的芬芳。

魏子安淡淡答:“嗯,来这里办事。”

女妓笑道:“哎呀,现在可不是过来办事的好时候。”

“怎么说?”

“客官不知道?护城河里死了个人,大伙儿都在传是狸姑回来了。”

魏子安唇角微紧,手肘支起来,轻声问:“狸姑又是什么东西?你仔细说说。”

女妓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目光里藏着些许狡猾。

魏子安会意,主动将酒盏递过去。

女妓眨眼,睫毛蝴蝶似的飞了一下,笑着斟满酒盏,方道:“大约三十年前,苏州府也出过一桩人命案。我也是听母亲讲的,记得可能不大清楚。好像是城东有一个姓郭的男人,在入春后,总听见发情的猫儿在房顶叫唤。他本想着畜生发春,几天便会消停,结果这猫似是缠上了他,没日没夜地嚎叫,扰得人不得安宁。终于有一天,这位郭大哥受不了,便请来一帮人来捉猫。可他们将屋子上下都翻遍了,别说野猫,连一根猫毛都没瞧见。”

谈话间,戏台上不知何时演起了《玉昙记》,锣鼓交错,咚咚锵锵。

魏子安几口喝完酒水,递过去,继续问:“然后呢?”

女妓斟满,道:“后来,这猫叫声愈来愈厉害,扰得郭大哥整日头痛欲裂,走到哪儿都能听见那撕心裂肺的声调。乡亲们都说他是沾了不干净的东西,惹怒了哪方邪神,所以才遭了报应。”

魏子安蹙眉,问:“这和护城河里死得那个人有什么关系?”

“客官别急嘛,听我往下讲。”女妓说着,再度斟酒。

一杯杯清酒下肚,醉意逐渐升到了额头。

魏子安怕自己醉倒,不愿再喝。他手指颤抖着从腰间的钱袋里摸出几个铜板,摆到女妓面前。“继续。”

女妓则摇了摇头,眼睛眯成一条缝,道:“客官喝酒。”

魏子安拗不过,举起酒杯再度一饮而尽。“你继续说。”

“直到一日,有位云游的老道前来指点,告诉他,这人平日里拈花惹草,忒不正经,有姑娘心怀怨恨,剪了头发求狸姑来收拾他。这狸姑脾气大得很,轻易赶不走,但也有法子。就在留香园的后头,有一个早已荒废的园子,废园中央的池塘里养着宋朝的大鲤鱼。他去捞一条来祭祀狸姑,便能消灾。”女妓说。“没想到,那男人跑到废园捞鱼,却从池塘里捞出一具尸体。等他慌慌张张去报完官,回来的时候,身边围了好几只野猫在吃他的脸呢。”

“官府呢,衙门是怎么说的?”

“官府?尸首烂得太厉害,布告贴出来好几天,都无人去官府认领,县太爷便下令将尸体下葬,以失足溺水结案。”

魏子安用力地点了几下脑袋,火烧云般的醉意层层涌上心头,嗓子眼发干。

他仰起头,见夜幕拉扯开,一片漆黑的幕布迎头罩下来,像拿了一块黑布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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