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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用这双眼睛看了我近十年。

直到前年，我领完奖连夜从法国回来，只见到了紧闭着眼睛躺在重症病房里的你。

你憔悴苍白得让人心惊，几乎与盖着的白色床被融为一体。

你吃了半瓶地西泮，幸好保姆发现得及时，紧急将你送医。

但就算你的各项生命指标恢复正常范围，你依旧闭眼躺在病床上，不愿意醒来。

医生说你毫无求生意志。

那年春节，我跟你在医院里过的。

我试过许多种方法，但你平稳的心率半点没有起伏。

最后是周佑宝被我爸妈带过来。

他在你的病床前哭着叫妈妈、抱着你苍白的手臂不愿意放开。

那年春节，周佑宝在医院里哭了半个月，你才终于有了醒来的趋势。

宋昭，你差点就永远离开我。

那段经历锥心刺骨的痛。

所以我不敢了，不敢再逼你、不敢再拒绝你。

宋昭，我全部都依你。

你醒过来，跟我交流最多的地方，是在离婚上。

两年前的春节，阖家团聚的日子。

我们赶着民政局最后一天上班的时间，拿了离婚证。

你什么都没要，划给你的东西，你全都退了回来，你只要了周佑宝。

我记得那时下了大雪，我坐在车里看你们离开。

你刚出院，身形纤瘦单薄，只穿了件薄外套。

但你在风雪里一手抱起来周佑宝，一手挡在他额头给他遮雪，你走得很稳。

你们转过街角时，我隐约看见你在对着周佑宝笑。

是我很久很久没见过的，你轻松、温柔的笑。

宋昭，原来你离开我就会笑。

2

致宋昭：

两年前你在医院的那段时间，闭着眼睛呼吸微弱。

我推了所有的工作，坐在你的病床边，看完了你写给我的所有信。

最后一封是你吃完药后写的。

你紧紧攥着那张纸，保姆从你手里摘下来时，纸已经被你捏皱了。

我慢慢抹平信纸上的每一丝褶皱，看见你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是不想再见到我。

宋昭，曾经你对我说过无数句喜欢。

但那些喜欢，好像都已经被我弄丢了。

我把你的喜欢弄丢了，我把你也弄丢了。

宋昭，我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慢慢减少了沟通的？

是在我们结婚后。

当时，我以为婚姻是我们崭新的起点，但其实，是吹响结束号角的残忍终点。

宋昭，我没有优越的家庭背景、也没有能给我提供帮助的父母。

但我有你，所以，我总想给你好的生活。

甚至我们结婚的那套婚房，都是你爸妈买的，那时的我，什么都没有。

你爸妈是很好的人，从我跟你谈恋爱到结婚，他们没说过我半个不字。

每每面对我，他们都是慈祥的笑脸。

但宋昭，其实我在他们面前，抬不起头来。

婚礼誓词我记得清清楚楚，我要在余生都敬你、爱你、保护你、照顾你。

你爸妈将你养得太好，他们宠着你长大。

我始终记得婚礼上，你爸爸将你的手递到我手里时的颤抖。

他们舍不得你，我更不能让你跟着我吃苦。

所以我埋头往前、往上，我想让你过得好。

所以我越来越忙，所以你独自在家里等我的时候越来越多，所以我们之间的电话越来越少。

也所以，我们明明已经结婚了，我们明明该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

但我们的联系越来越淡。

宋昭，你是对的。

那两年，我沉浸在往上爬的偏执里，我是真的忽略了你。

你需要我的时候，我永远不在。

你想念我的时候，我接不上电话。

我是你的丈夫，但我缺席了你所有的生活。

宋昭，所以渐渐地，你习惯了，你什么都不会再跟我说。

你情愿写信，你也不愿意跟我多说一个字。

但那时的我找不到缘由。

娱乐圈是浮华的染缸。

宋昭，有时候我也会变得迷离。

所以那时我忽视了你的异常，我只自欺欺人地想着再等等、再等等。

再等两年，等我拥有足够资本，等我站得足够高，等我们再回到最初好好过。

那大概是我做的最错误的决定。

宋昭，恶因只会种出恶果。

我只等到了我们的争吵、等到了你对我失望的眼神、等到了你的眼泪。

3

致宋昭：

像你信里所说，宋昭，你爸爸意外死亡的那个晚上，是你人生的至暗时刻。

但那个时候的我在哪里？我在干什么呢？

宋昭，我现在坐在你常写信的那张书桌前。

你和周佑宝搬出别墅后，我辞退了所有的帮佣。

当时买这栋别墅，我想着交通方便、我想着环境安静、我想着空旷自由。

我想着给你和孩子私密的活动空间。

所以，此刻是上午十点，我坐在窗边，明明别墅在市区中心，我却听不见半点人声。

现在是夏天，空旷的别墅里，却泛着退不掉的寒凉。

宋昭，那两年的你，就是独自坐在这个位置吗？

你是不是也看着窗外那棵黄桷兰发过呆？

你是不是也抱着周佑宝，看过这个方向的夕阳？

宋昭，只有现在，当我自己坐在空旷冰凉的窗边时，我才懂了好久以前，你在电话里细声跟我说的房子好大。γȥ

那时你还会跟我撒娇，跟我讲你的所有心事，事无巨细。

你会在我演出的间隙，给我打来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回家。

我疲惫地在忙碌中安抚你，你细声说家里好大，你有点害怕。

所以，我给你找了照顾你的阿姨，找了保护你的保镖。

宋昭，我到现在自己坐在窗边，我才终于知道。

你害怕的不是房子太大，不是房间里没人。

你怕的是，那个本该跟你住在房子里的我，总是不在你身边。

那时，你大概是想我了。

宋昭，就像现在的我。

我也想你了。

宋昭，我们的三层别墅，共有二十四个房间，有花园、有泳池。

但没有你。

当初离开时，别墅里的东西，你什么都不要。

你半点都没带走。

你看过的书、你和周佑宝穿过的衣服、周佑宝的玩具，甚至你随意搁在床头的头绳。

东西没有随人走，房间被营造出你仍在的假象。

但都是假象，只是假象。

早上醒来，我在梦中摸到旁边冰凉的枕头时，睡意彻底消失了。

那瞬间，莫大的苍凉感侵袭了我。

我好像什么都有了，但我好像什么都没有。

宋昭，你失去爸爸的那个夜晚。

是不是也是这样想的。

那个晚上，像你信中所说，你害怕、你胆怯、你妄图躲在我身后。

也就是那个晚上，你失去了所有，也包括我。

那个晚上，你彻底地，放弃了我。

五年前的九月二十三日，宋昭，我在拍摄电影。

那天晚上下了大暴雨，张导想拍出自然的暴雨效果。

我们在雨里淋了整夜，凌晨的时候才结束。

怕你在电话那边听出我声音的不对劲，我没有在第一时间给你回拨电话。

我想休息半天，休息半天再给你打电话。

但我发了高烧，等我彻底好转。

你的父亲已经过世三天，别墅里的灵堂已经架起来。

宋昭，好像我们结婚后，就总是在错过。

我总是在错过你。

乃至到现在，我们再也无法相遇。

4

致宋昭：

周佑宝每个月在我这里待两天，周一的早上，我把他送去了幼儿园。

我看着他被老师带进校门，他还偏过头来跟我挥手说再见。

周佑宝被你教得很好，他像你，宋昭，总是乖得让人心软。

回去的路上，我接到了楚文君的电话，她要结婚了，她邀我参加婚礼。

宋昭，其实我没想过，你会误会我跟楚文君。

我没将你之外的女人看进眼里过。

最早察觉到楚文君的意思，已经是在三年前了。

那段时间，我们之间的关系相当僵硬。

你越来越不喜欢理会我。

在家里的时候，你视我为无物。

你尤其地恨我。

宋昭，我没有办法接受你恨我。

我找不到解决的方法。

那时，我记得挺清楚，我有部电影在冲奖。

拿到所有奖项，大概是每个电影演员都梦想。

宋昭，我是个俗人，我也不例外。

我也想获得奖项, 画上我演艺生涯的终点。

但我开始害怕。

宋昭，那个时候, 你眼里彻底没有我了。

打给家里的电话，你不会接。

发给你的消息，你不会回复。

甚至面对面看着你时, 你眼里漆黑无光。

宋昭, 我迫切地渴望你。

我想和你亲近。

你好像彻底放下我了。

宋昭，我那时是真的害怕。

所以我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 去靠近你、亲近你，甚至强迫你。

你的不愿意、你的抗拒，加剧了我的恐惧。

宋昭, 从好久以前开始，你就总是在推开我。

所以最后的结果, 总是两败俱伤。

就算我们肌肤相贴，你终于舍得看向我时, 你的眼睛里，也只有浓重的恨意。

宋昭，我没想过有一天, 你会恨我。

我见过你爱我的模样。

爱我的时候, 你恨不能长在我身上。

所以我尤其清楚，你已经不再爱我了。

宋昭，你不再爱我了。

连你都不爱我了。

有天晚上结束活动, 已经是第二天凌晨，我跟桌上的人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