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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他已经在心中将自己痛斥百遍。

方才也不知怎么的，他居然又把身边的人看成沈昕，虽说她也是沈昕，但到底不是一个人。

沈昕目光渐暗，一时间不知该是何滋味。

她扯出个笑容：“无碍……”

气氛有些僵凝，半晌后，裴徽才扔下句“你先回房歇息”离去。

望着他的匆匆背影，沈昕脸上闪过丝落寞。

到如今，她也不知该用什么样的心思面对裴徽了……

裴徽回到书房，心绪却依旧烦躁。

他凝着桌上的剑，强行让自己冷静，回想着这些天沈昕的一举一动。

她和他的妹妹除了长相出身不同，其他似乎都一模一样。

用膳前定要先喝碗汤，走路不似平常小姐那般含胸，思索或者盯着某处发呆时指尖会绕一缕发……

裴徽摩挲着剑柄，再细思侍卫带回来的消息。

摔下阁楼，变了性情，托梦……

难道……她就是二十年前战死的沈昕转世？

此念头一出，裴徽便暗斥自己想的太过荒唐。

忽然，他脸色骤变，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咳咳咳……”

裴徽连忙拿起桌上的药瓶，倒出颗药碗吃下，良久后才缓过气。

“来人。”他深吸口气。

小厮应声而入：“将军。”

裴徽眼神深沉：“今日起，不必让人跟着西苑的晏姑娘了。”

“是。”

一连三日，沈昕没再见过裴徽，听云荷说军务繁忙，他这几日都宿在外府。

这种等待的滋味让她恍觉回到前世那盼穿秋水的日子。

可细细一想，当年自己是裴徽的妹妹，如今不过是一外来客，还有何资格去伤心。

想到这些天身边也没有尾巴跟着，沈昕又动了回苏州的心。

这日，趁着云荷不在，她上街买了些纸钱和香出了城。

阳光下，两座坟比邻而立，周围的树也枝叶繁茂到盖住了整条路。

沈昕噗通一声，跪在晏老将军墓前，眼眶泛红：“爹，姝宁不孝，来看您了……”

说着，她点了柱香。

纸钱灰在空中飞舞，最后落在沈昕发间。

她声音沙哑：“您一定不认识女儿了，但我就是姝宁，那个自幼被娘遗弃，被哥哥带回府里，又被您细心教导爱护的姝宁。”

往事随风，却总能让她热泪盈眶。

沈昕望向一旁自己的墓，苍凉一笑；“爹，我以为替哥哥出征就能为百姓，为他挣的个天下太平，让百姓安居乐业，让他和心爱之人白头偕老，可我还是失败了。”

天下太平是裴徽打出的，他也独身至今。

再想起为保护她而被万箭穿心的先锋和副将们，及忠骨埋黄沙的众将士，她满心惭愧。

沈昕重重磕了三个响头：“今生女儿仍投生在千里之外的苏州，但求爹在天有灵，让哥哥岁岁无忧，来生咱们再做一家人。”

好一会儿，待纸钱燃尽，她才拿起篮子起身。

可刚转过身，沈昕手一颤，篮子掉落在地。

她怔看着绷着张脸朝自己走来的裴徽，微白的唇动了动：“哥哥？”

======第23章======

随着裴徽的靠近，沈昕只觉呼吸都被他极强的压迫感窒住。

他何时来的？自己说的话都被她听见了吗？

他要是不信，还把她当做疯子怎么办？

不安的猜测让沈昕更加慌乱，她急于解释：“将军，你听我说……”

“你是姝宁。”

裴徽打断她，声音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

他语气肯定，却又夹杂着忐忑和恐慌，好像怕多年的期盼落空。

面对裴徽如炬的目光，沈昕鼻尖酸涩：“我是姝宁，哥哥，我是姝宁……”

说着说着，她突然哭了出来。

自晏老将军去世，她再未这样哭过。

裴徽只觉心突然收紧，短暂的剧痛过后便像被雨水淋过的枯地。

他终于卸下顾虑，抬起颤抖手抚着沈昕的脸：“姝宁，姝宁……”

裴徽再也忍不住，将眼前泪如雨下的人抱进怀中。

熟悉的气息让沈昕泪意更甚，不知是不是这世被娇惯，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裴徽心疼地扶去她脸上泪珠：“不哭了。”

沈昕仰头望着他，抽噎地说不出话。

裴徽忍着喉间的哽塞：“回家再说。”

半个时辰后。

两人回到将军府，因为沈昕失踪而急的焦头烂额的云荷见人回来了，正想问她去哪儿了。

可当看见沈昕被裴徽牵着，而裴徽又是一副如获至宝的表情，整个人呆在原地。

裴徽没有带沈昕回西苑，而是直接去了沁春院。

回到这个满载她喜怒哀乐的院子，沈昕心中百感交集。

这里一切如旧，只是西北角的桃树长大了，还开满了花。

沈昕不由自主走到树前，指尖拂过花瓣：“当年我种下桃树时说过，等它开了花，我就给哥哥酿桃花酒。”

说到这儿，她苦笑一声：“我以为我没机会再回来了。”

话落，她的手被轻轻握住。

裴徽缓缓收紧掌心中的柔荑：“我也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四目相对间，曾经让沈昕无比奢望的情愫萦绕在两人周围。

良久，裴徽才强迫自己静下心，沉声道：“当年的事我都知道了，只是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听到这话，沈昕的思绪仿佛又回到了率兵出征那日。

“我也不清楚，只记得自己死在战场上，等醒来时就成了现在这模样。”她顿了顿，又补充了句，“但我还有在员外府的记忆，许是……想起了前世的事。”

闻言，裴徽心不觉一紧。

二十年，将近七千四百个日夜，他始终忘不了在建州城那一幕。

“姝宁，是我对不起你。”裴徽哑声道。

若他早些明白自己的心意，若他多关心些沈昕，也不至与她天人永隔。

沈昕红着眼摇摇头：“我从没怪过哥哥，是你和爹在我被抛弃时给了我家，这分恩情，我如何都不能忘。”

裴徽看着她澄澈的双眸，如鲠在喉。

“我此次来京，本想看哥哥最后一眼，没想到……”沈昕低下头，突然收了声。

裴徽拧眉：“最后一眼？”

沈昕迟疑了瞬，才小心翼翼道：“爹给我定了门亲事，等回苏州就成亲。”

话音刚落，她顿觉一股寒意从足底袭来。

裴徽绷着脸，似是从牙缝间挤出句：“我不许。”

======第24章======

沈昕惊讶望着满眼冷冽的裴徽，一时无言。

片刻后，裴徽也反应过来，他懊恼地松开手，别过身不愿让沈昕看见自己的脸。

思绪乱了很久，他才生硬吐出句：“你还小，不用急着成亲。”

沈昕眼神微怔。

难道裴徽忘了当年他是多么着急想把自己嫁出去？

许是觉察到自己过分的失态，裴徽握紧了拳：“此事以后再说。”

说着，他抬腿便要走。

沈昕凝着那将要远去的背影，突然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自她死后，裴徽不娶妻纳妻，将沁春院又保护的这么好，甚至在得知自己将要嫁人时，那晗带妒意的眼神……

沈昕深吸口气，猛地朝已经快要跨出院门的身影跑去。

裴徽正因沈昕的婚事而烦躁时，忽觉手被抓住。

他怔了瞬，错愕回头。

刹那间，便撞上了沈昕清澈而坚定的眼眸中。

“哥哥，你是不是喜欢我？”沈昕问道。

她语气单纯的如一个求知的孩童，丝毫没有小女子的忸怩。

裴徽呼吸一窒，脸颊升起从未有过的热意。

他薄唇动了动，想回答却觉喉咙被什么堵住了般。

沈昕目不转睛，她感受到掌心的手在发颤，甚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