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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瑄一句“小技巧能不能教我一下”。
　　许聆风便成了剧组临时的表演指导。
　　括弧，发工资的那种，括弧毕。
　　不过许聆风的技巧导演基本用不来。
　　演员视角与导演视角有本质不同，许聆风的小技巧没有一点情感，全是套路，跟套公式一样一样的。
　　所以许聆风这个表演指导做得最多的工作是在谭瑄想骂人的时候上去灭灭火。
　　工作人员每当看到谭瑄憋不住火的样子，悄声互相传音：“快去请许老师！”
　　搞得许聆风在剧组的地位一提再提。
　　尚平凡故意拱火：“只要许老师一声令下，我等立刻拥护许老师成为新的导演！”
　　谭瑄阴恻恻的声音在尚平凡背后响起：“你们要不再整个摔杯为号，尚平凡你单膝跪地，大呼一声公若不弃……”
　　尚平凡十分从心，回头欲拜：“谭导不弃，凡愿拜为义父！”
　　谭瑄：“逆子！”
　　孟飞霜杀青之后，谭瑄用搭起来的场地补了几天镜头。
　　然后剧组转换地点，正式开拍十年后的剧情。
　　那时候，无名无姓的姐姐在黑诊所，用偷来的钱做整容手术。
　　她不怕感染、不怕失败、更不怕死。
　　经历了一年的手术和恢复期，她换了一张脸。
　　一张与真正卫央相似但不相同的脸。
　　真正的卫央失踪近十年，认亲那天，姐姐装作害怕应激的样子，不让任何人近身，并以此躲过了DNA比对。
　　卫家父母只顾着激动，因为姐姐说出来的真的是卫央的记忆，便把姐姐接回家中。
　　摸着新办的身份证，姐姐终于笑了出来。
　　她变成了真正的卫央。
　　十年后的卫央已经适应了平静的生活。
　　卫家父母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要孩子，卫央一回去，便受到万千宠爱。
　　她终于得以上学，专科毕业后，她在工作期间拿到成人本科的学历，进入银行，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柜员。
　　所有人都觉得卫央知性、漂亮、脾气好，争先恐后地为她介绍相亲对象。
　　许许多多场相亲中，卫央与作为刑警的姚显确认关系。
　　一个手上沾满鲜血的人，即将与一位刑警步入婚姻殿堂。
　　如果不是当年的人贩子再度出现，卫央大概已经忘了十年前的一切。
　　整洁干净的房子中，谭瑄正在调度：“男主进门！”
　　姚显打开门，先入耳的是厨房传来的砰砰声。
　　一桩突如其来的案子压在姚显背上，让他很是疲惫。
　　姚显脱下制服，挂在衣架上，换好鞋，一步一步走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装载着摄影机的滑轨跟在尚平凡身后。
　　尚平凡生得浓眉大眼，穿上制服后自带一股正气，与角色相得益彰。
　　这也是谭瑄选定尚平凡的原因之一。
　　尚平凡寻常时候注重健身，脱下制服后，隐约可见衬衫后的肌肉线条。
　　顺着开拍前规划的路线，尚平凡脚步轻缓地来到厨房。
　　厨房里，许聆风拿着一把斩骨刀，正在将一个个骨头从中间剁开。
　　卫央感受到熟悉的气息，轻轻笑了一下：“怎么回来这么晚？”
　　姚显伸手，自然而然地接过卫央手里的刀，说道：“来了一个新案子，难办。”
　　卫央一怔，她嘴角的弧度向下压了两分，故作自然地问：“是什么案子？可以说吗？”
　　姚显跟卫央换了个位置，他拿起斩骨刀砰的一声砍断一根骨头：“已经上新闻了，城南烂尾楼发现一具男尸。”
　　“是吗？”卫央垂手，摩挲着有些发麻的指尖，她掩去眸子中的冰冷，说，“今天太忙了，都来不及看手机。”
　　姚显把骨头全都剁完，扔进锅里，说：“别怕，我们一定尽快抓住凶手。”
　　厨房的灯光洒在他的头发上，恍惚间，竟让卫央以为看见了月亮。
　　卫央缓慢眨了一下眼皮，那双盛满冷漠的双眼，几乎在瞬间变得温柔起来，她说：“有你在，我不怕。”
　　姚显嘿嘿笑了两声，他放下刀，问：“你剁骨头做什么？”
　　“我妈出门跌了一跤，骨裂，我煮点骨头汤给她，”卫央转身，背对着姚显，“咱们也吃饭吧。”
　　姚显端着两个碟子去餐厅，卫央看着姚显的背影，情不自禁摸上那把斩骨刀。
　　“很好，咔！”
　　两个演技很好的演员飙演技，谭瑄感觉自己又回到了挥斥方遒的时候。
　　许聆风跟尚平凡一起看回放，正巧播到卫央眼神转换的特写。
　　尚平凡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拍的时候他看不见，如今一看，他感叹：“但凡姚显能看见这个眼神，案子当天就破了。”
　　他根本不敢想，等电影上映，这个特写放到大屏幕上，会是多么的震撼人心。
　　回放到最后，尚平凡“嘶”了一声，问：“许老师，你觉得当时卫央是对姚显起杀心了吗？”
　　“没有啊，”许聆风理所当然地回，“对卫央来说，杀掉姚显不合算，跟实名制下毒没区别。”
　　论武力，十个卫央打不过一个姚显，但卫央杀人，不靠武力。
　　尚平凡一噎，流下两条宽面条泪：“所以卫央真的爱过我吗？”
　　编剧洛翡闻言补刀：“卫央这辈子到死没爱过任何一个人，包括她自己。”
　　尚平凡：“……扎心了。”
　　许聆风点头，说：“她更爱的是姚显所代表的意象，阳光开朗身心健康正义至上，有点像理想的投射。”
　　洛翡再次举手：“差不多，卫央跟姚显也是一组对照。姚显身上的特质都是卫央渴求而不得的，尽管危险，但忍不住靠近。”
　　所以谭瑄在布景时，特意把厨房的瓷砖换成对比强烈的黑白色。
　　灯光下，代表姚显的画面是干净的，转到卫央之后，她的背景杂乱，甚至遮盖了白炽灯的光。
　　从环境、灯光、构图等全方位突出人物内心，以及对比关系。
　　许聆风“唔”了一声：“我反倒觉得卫央是故意靠近，她甚至有些渴望姚显发现真相时的表情。”
　　有时候演员对人物的理解会超越编剧，洛翡想了一下，说：“好像是有一点……”
　　谭瑄看完两遍回放，一手在平板上写写画画，打断了演员跟编剧之间的交流。
　　“许老师，刚才这一条再补两个镜头，”谭瑄坐在凳子上，眼光如电，“还有你，逆子！”
　　尚平凡：“……”
　　尚平凡器宇轩昂对许聆风一拱手：“主公，走！”
　　许聆风：“……大可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