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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妈都去外省出差了，以后我会住在军区，许柔也去上学了，这个家你就自己料理吧。”

贺峥的声音堪称冷漠，而顾眠只是低着头，捏着衣角。

新衣服穿了两年也旧了，但这是她最体面的衣服，和贺峥始终不知道，她听了院里婶婶们的话，用自己不多的钱换了张新床单。

看到她这副样子，贺峥的眉头皱得更深。

“都是一个村子出来的，你为什么不能像许柔好好学习学习？她能凭借自己的努力考上首都大学，你呢？就只想找个男人嫁了吗？”

顾眠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泪光，说话时有些哽咽：“贺大哥，我没有，我也努力学习了，我……”

打断她的是贺峥的冷笑。

“那我还真不知道你都学了些什么东西，你以后……好自为之吧。”

说完这句话，贺峥就离开了家。

只剩顾眠一个人，每天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做饭、打扫卫生、发呆。

起初她还能出门走动走动，后来被笑话得多了，也就不爱出门了，她成了大院里的笑柄，茶余饭后的闲谈，连带她的父亲，都被人泼上了脏水。

“你说那顾安国要是还活着，得是个多大的官？”

“肯定比贺首长官大啊，那可是他的老领导。”

“官大官小的有什么用，人死了不说，生个闺女还又蠢又傻，我让她买床单她就买，哪有大姑娘干这个的，真不知羞耻！”

“害，在外面打那么多年仗，是不是他顾安国的种，那可说不准呢！”

顾眠听着这些话，瘦弱的身躯气得发抖，却没有上前一步。

第34章

不是她不想争，而是无论她说什么这些人都不会信。

罪名已经落在了她头上，根本没有人会关心，这些事究竟是不是真的。

起初，顾眠还能维持家里的干净整洁，自己的一日三餐，可渐渐地，她不再出门，也不再吃饭，不再盼望着贺峥回来。

每天绝大部分时间就是安静地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一动不动。

贺峥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日渐枯萎。

他告诉自己，顾眠不该是这样的，即使是在梦里，她也会美丽、向阳，就像她阳台上生生不息的花朵，充满着无限的生命力。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死气沉沉。

贺峥有些慌了，他想叫醒顾眠，手掌却一次又一次穿过她的身体。

“醒醒，顾眠？醒醒！”

不知道顾眠是不是听到了他的声音，她挣扎着起身下床，却在双脚踏上地面时猛然栽倒。

贺峥想要接住她，可她却径直砸在了地面上。

好在，梦里的贺峥回来了。

三年了，这tຊ是他第一次回到这个房子，以往及时是给顾眠生活费，他都是让门口的警卫转交的。

可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顾眠的异样，而是惊讶于屋子里厚重的灰尘。

“顾眠？你人呢？你平时在家都不收拾的吗？”

“顾眠？”

没人回应，贺峥烦躁地皱起眉头。

“你现在又是闹哪出？想要什么你直说不好吗？要不是大院里其他人问我，怎么半年多没见过你，我真不知道你能把日子过成这样！”

梦里贺峥严厉的指责一声高过一声，而身处梦境的贺峥却只觉一股凉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这里的一切太真实了。

如果他不知道顾眠不是那样的人，他没有看到顾眠经历的一切，他真的会和另一个贺峥表现得一模一样。

他忽然开始害怕，害怕这些事，真的发生过。

终于，贺峥发现了倒在地上的顾眠，他眼中闪过一丝慌张，快步跑到顾眠身边将她扶起，声音里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

“顾眠？顾眠你怎么了？你醒醒？”

顾眠脸颊凹陷，紧闭双眼，身躯瘦弱得仿佛只剩了一把骨头。

可等贺峥带着她赶到医院，一系列检查过后，却没有查出任何疾病，只说她是营养不良。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贺峥的眉头越皱越深，甚至有些烦躁。

顾眠缓缓睁开眼，看到床边的贺峥时，眼中浮现出一丝不可抑制的欣喜，可下一秒就听他说——

“顾眠，我们离婚吧。”

她眼里的光，熄灭了。

而贺峥低着头，自始至终都没看她一眼。

顾眠嘴唇颤抖着，却连一句为什么都没问出口，只是强忍着哽咽，说了声：“好。”

病房里静默许久。

贺峥的声音才再度响起：“你……不用搬家，我们不会回去，生活费我会按时寄给你，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说完，他转身走出了病房。

贺峥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不明白，梦里的自己为什么会跟顾眠离婚，明明他的关心和在意都是真的，可为什么……要离婚呢？

他转头看向顾眠，只见她双手绞着床单，豆大的泪珠滚落脸颊，无声地砸在雪白的被面上，她连哭都小心地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贺峥手足无措地想要帮她擦干眼泪，双手却一次次穿过她的身体。

但是，他们都不知道。

这是上辈子，顾眠见贺峥的最后一面。

第35章

从医院回去的时候，顾眠失魂落魄得像一抹无处报丧的幽魂。

但实际上，贺峥却觉得自己才是那抹幽魂，他跟在顾眠身边，连最简单的安慰都做不到。

“哐当”

大门打开又闭合，沙发上坐着一个不速之客。

许柔穿着一双亮皮鞋和一条时髦的喇叭裤，上衣胸前的布料堆积下沉，很有层次，刘海妥帖地烫出弧度歪在一边，头发束成一把低马尾，鼻梁上架着眼睛。

屋子里充斥着咖啡的苦涩气息。

涂着鲜艳口红的唇轻轻勾起，带着轻蔑又嘲讽的弧度，她搅弄着勺子，心不在焉。

“顾眠啊，好久不见。”

说完，她举起咖啡杯隔空和顾眠做了个干杯的动作。

顾眠呆愣在原地，迟钝的大脑甚至让她反应不出许柔是在挑衅她，她目光呆滞地点头：“你回来了，要吃饭吗？”

以前她们俩在备战高考的时候，许柔总是回忆自己学习用功为由，要求顾眠给她做饭，如果顾眠没有按照她的要求做，她就会添油加醋地告到贺峥面前。

随之而来的就是贺峥的指责——

“你自己不学无术还想阻碍其他人进步吗？小柔现在最重要的学习，平常家里这些事你多做一点不可以吗？还是你故意想要影响她？”

顾眠摇着头，企图把耳边的幻听赶走。

“不用了。”许柔捏着鼻子皱眉，就差把嫌弃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谁要吃你做的东西。”

顾眠僵在原地，双手无助地扯着发白的衣角，低垂着头，整个人看起来死气沉沉。

“贺大哥跟你提离婚了吧？也对，毕竟现在我回来了，你也是时候该把贺家儿媳妇的身份让出来了，白让你占了三年便宜，开心坏了吧？”

麻木的神经跳了跳，顾眠大概知道她是在嘲讽自己，抬起一双眼时却还是晦暗无波。

许柔皱着眉，似乎这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让她很不满意。

“你妈死的时候，你也是这副德行吗？”

顾眠的眼睛微微睁大，像是很久才听懂她的话：“妈妈……死了？”

她缓慢地重复着，忽然心脏一阵抽痛，她瑟缩着蹲下身子，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地上。

“怎么会这样……”

许柔见她这副模样只是“切”了一声，转身坐回沙发上跷起了二郎腿。

“你跟王强那个儿子还真是般配，一个痴一个傻，绝配。”

“你妈还能怎么死？”话到嘴边，她眼珠子一转改了口风：“病死的呗，没人告诉你啊？你也太不孝顺了。”

“不过你现在已经知道了，不打算回去看看？”

许柔的话点醒了顾眠，她慌忙起身，跌跌撞撞地跑回卧室，把这三年来贺峥给她的生活费一股脑地拿了出来。

厚厚一叠被手帕包裹着，十几张百元大钞，上百张大团结，夹着零零散散的钢镚，许柔一看就红了眼。

“你一个在家什么都不干的，生活费竟然比我这个上学的还多。”

她咬着牙，一把抢过顾眠手里的钱，只留下一把钢镚施舍似的扔给她。

“这些钱就够你回家了，你一个女同志自己带这么多钱上路，容易遭人惦记，剩下的我帮你保管，等你回来我再给你。”

顾眠不疑有他，攥着一把零钱匆匆来到车站，在售票员嫌弃的白眼中买了一张回家的车票。

贺峥想跟她一起出去，却被一堵无形的墙拦住去路。

第36章

“顾眠！顾眠！”

贺峥焦急地呼喊，双手握拳捶打着那堵看不见的墙，心急如焚。

他一直都知道，顾眠很在乎她的妈妈。

而她现在却安安静静，外表再看不出一丝悲伤，可这样一潭死水下，汹涌的暗流才是最让人担心的。

即使是在梦里，他也想陪着她。

或者说，只有在梦里，他才能这样陪着她。

可顾眠的背影还是逐渐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他落寞地转过头，看着许柔把从顾眠那抢过来的钱塞进了自己的包里。

他的目光暗了暗，却没感到奇怪，毕竟他已经知道了许柔到底是什么人。

可梦里的贺峥却不同。

他回来看到许柔时似乎并不意外，反而关切地问：“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我去接你。”

说完，他往屋子里看了一圈，皱眉问道：“顾眠呢？”

许柔背着手，支支吾吾。

贺峥的双手不自觉握紧，随后呼出一口气，笑容苦涩：“她走了？”

“嗯。”许柔叹气，脸上挂着一丝自责。

“对不起，贺大哥，眠眠她真的不听劝，一听你说要离婚，回家收拾了东西就走，我就劝她再考虑考虑，结果她说……她说……”

贺峥深吸一口气问道：“她说什么？”

“她说反正她在首都也攀不上比你更好的了，不如回村里，跟王哥在一起，说完她、她就拿着钱跑了。”

贺峥没再说话，只是沉默着点燃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