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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常冷静：“这里面有我们离婚的财产分配，你看一下。”

两个人面对面谈离婚，这是郑雯雯第二次经历。

如今面前的卫书桓，却给她一种和上一世的他判若两人的感觉。

她形容不出，但感觉他总在希望自己能说点什么反悔的话。

几分恳求，又几分不舍，但嘴硬更多。9

于是她装没看懂。

毕竟她也与上一世不一样了。

“不用这么多。”郑雯雯看了一遍，摇了摇头，“酒楼有收入。”

郑雯雯看不见的地方，卫书桓的拳头握紧。

“收下吧，小璟……应该更想跟着你，以后培养孩子的开销很大，还要读大学、结婚。”

郑雯雯心里忽然有些难以言喻的复杂感。

她看着他，轻声说道：“书桓，你永远都是小璟的爸爸。”

男人的眼眶在郑雯雯的眼前红了。

“都是我该给你的。”卫书桓忽然有些鼻酸，连说话前的吞咽都有些困难。

“这个房子给你们俩住，我会搬走。”

郑雯雯抿起嘴，点点头。

二十年的感情，真的要在书面上确定离婚，说不沉重是假的。

她吸了一口气，又吐出，将离婚协议书看了一遍。

最后落笔，在上面签了字，又递给了他。

卫书桓眼中，白纸黑字的“郑雯雯”竟到了有些刺眼的地步。

二十来年，她的字和以前没多少变化。

是他一笔一捺教出来的。

常年拿刀端锅，叫她的下笔很有力道，字形像他的，神又不似他的。

卫书桓也拿笔签下自己的名字。

两人名字再并列，竟然是在离婚协议书上。

郑雯雯沉默地看着卫书桓收好这些纸，又交给律师。

律师看着领导经历家庭巨变，眼睛都没抬，收了东西，走得很快。

郑雯雯起了身，准备去洗澡，听见旁边的卫书桓这样问。

“雯雯，我没有家了，是不是？”

奔四的男人，忽然问出一个这样脆弱又幼稚的问题。

她回过头，看着他隐隐含泪的眼睛，也跟着眼眶一涩。

郑雯雯沉默很久，感觉情绪在身体里不停乱撞。

好几个瞬间，她想抓着卫书桓大叫，想歇斯底里，也想痛哭流涕地控诉。

最终，她只是捂住眼睛，难以自控地泪流满面。

但郑雯雯知道，直到这一刻，自己离婚的想法自始至终都很坚定。

她抹了脸上的泪，终于缓了过来：“书桓，你是亲人，是小璟的，也会是我的。”

卫书桓一颗心酸酸涩涩，好像在失去她的这一刻，才忽然想起了她的好。

他的妻子，宽容又心软，两个人怎么走到如今这一步的呢？

第11章

卫璟觉得，今日，家里的夜堪称寂静。

妈妈在卧室睡觉，爸爸在书房待着。

客厅里多出了几个大行李箱，全是他爸的行李。

其实他也说不出心里什么感受。

爸爸这个角色其实在他的生活里占比很少，学习成绩、补习班、兴趣班，早就成了父亲实质上的代表。

可父母一下要离婚，爸爸要搬走，卫璟心里还是有些若有似无地空落。

于是他壮着胆子，推开了书房的门。

房间被卫书桓收拾了一遍，书架上的书也都清空了，没留下什么东西，倒多了好些箱子。

卫璟忍不住去想，他爸离开这住了二十年的家是个什么感受。

见了卫璟，卫书桓还是那副不苟言笑的表情，眼神却柔和了些。

“怎么还没睡？”

卫璟在他身旁坐下：“爸，我睡不着，想和你聊聊天。”

今夜的卫书桓堪称温柔，没说什么学习、什么名次。

他只问：“聊什么？”5

卫璟问得没丝毫犹豫：“爸，你和妈是怎么在一块儿的？毕竟，你俩身份差距还挺大的，不是吗？”

儿子的问题直往卫书桓心窝子里戳。

卫书桓沉默了会儿，才开口。

他这一生坎坷不多，可年轻时一朝骤然被下放，对二十岁出头的他，像一种毁灭性打击。

爷爷获罪，父母援疆，他被下放，好好的家四分五裂。

他从一个大院走出的红三代、天之骄子，被打成了落后分子、特别关注对象，举目皆是昏沉，日子也过得浑浑噩噩。

起床、劳作、挣工分，被排挤，被说闲话，他都不在意。

什么事、什么话，都在耳边脑里过一遍，很快就忘了。

是不在意，却也很消极。

那时，郑雯雯和她师父是村上食堂里的主厨。

他对这个女同志有几分印象，是因为惊奇。

郑雯雯看着清秀瘦小，竟也能颠起食堂里那么重的铁锅。

也是几个月后，两个人熟了起来，面对他的疑惑，她两手拿着很重的铁块，向他展示。

“我小时候也颠不起啊！然后师父就叫我手上绑着这鬼玩意儿，从小带到大！”

“别看我身板小，也是在村里打过的恶霸的！”

那时的郑雯雯动作很夸张，有意逗他开心。

看着她相当灿烂的笑脸，卫书桓也不由自主地笑起来，想了想，说：“你在村里的人缘确实很好。”

再一个记忆点，就是她做得饭菜可口，都有些清香的感觉。

每次去食堂，郑雯雯都会给他多打些饭菜。

有时候也和卫书桓搭话，说他脸色不好，要多吃些补身体。

知青队里早有人看他不顺眼，多见了几次，便在食堂里当场就开始叫嚷：“雯雯同志，你知道这卫书桓是什么人吗？！可少招惹他，别惹得一身腥！”

卫书桓皮相好，没了什么身份也容易受女人欢迎。

但一朝下乡，没了那些家世光环，这种受欢迎自然也成了别人眼中的一根刺。

针对层出不穷，卫书桓并不在意，可在这个厨娘面前，他竟觉得有几分窘迫。

而向来好脾气的郑雯雯竟然板起一张脸，拿着大铁勺敲了敲盆。

“嘿，你话怎么能这么说呢？来了咱们村，不都是好同志吗？你自己不和人交往，还要拉上别人，拉帮结派是不是？再有下次我去生产队告你啊！”

第12章

音量大又脆生生的，一下就把食堂里其他人的目光给吸引了过来。

郑雯雯这话说得犀利又合理，高帽一下就给人扣下了。

那人没想到被反将一军，肉眼可见的局促起来，说了句什么就端着饭盆落荒而逃。

看着郑雯雯义愤填膺的表情，卫书桓忍不住笑了。

郑雯雯的脸一下就红了，可这也不妨碍她眯起眼笑。

然后她说：“卫书桓，原来你笑起来也这么好看啊！”

竟完全没有半点给卫书桓特殊照顾的心虚。

但这件事情，其实并没有拉近多少两人的距离。

真正熟悉能起来，还源于卫书桓大晚上睡不着觉，在村里闲逛。

走到河边的时候，却听见了一阵悠扬的乐声。

发声比笛子柔润，又比葫芦丝脆。

悠扬动听到了有些哀婉的地步，好似能牵动人心神。

和晚风一块来，清凉柔和，卫书桓感觉自己跳动得发疼的神经都被安抚了下来。

他不由得往声源处走去，看见了在河边大石头上盘腿而坐的郑雯雯。

她双手拿着什么，放在嘴边吹奏。

分明月色昏沉，卫书桓却能清楚瞧见她那张清丽的小脸。2

伴着乐声，他一时竟痴了。